第十五章 內宅女的悔恨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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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萱,南梁汝陰郡謝家老三謝訪的女兒。

    汝陰謝氏,乃是南梁數一數二的世家大族,其本是陳郡謝氏的一支,但自晉朝末年,天下複得分裂,來自北方的草原民族侵入中原,門閥大族們多分崩離析,逃亡至南方,而陳郡謝氏的這一支卻助晉帝於江左之地立國,定都建康,因而被許於在汝陰郡重立家族,改稱汝陰謝氏。二百年來南方政權更迭頻繁,而汝陰謝氏卻始終憑著極強的實力和名望,在朝堂中,牢牢的占據著一席之地,及至梁,更是成為名望天下的世家。

    謝家這一代的家主乃是謝萱的大伯謝承,官拜尚書令。謝家老二謝祿卻是個不愛做官的,反而是領下了家中各處田莊經營的掌權職責。謝萱的父親謝訪,官至吏部侍郎。

    世家大族規矩繁多,謝萱從小便生活在汝陰郡,接受各種教導,長在內宅之中,鮮少見人。

    適逢南梁武帝四十三年,梁武帝蕭衡最寵愛的小女兒益陽公主年滿十五周歲。為慶祝小女兒成年,也為了彰顯南梁在他的多年的統治下安定昌盛,有一統天下的氣勢,梁武帝特地下詔,許世家及寒門家年滿15周歲的女兒與益陽公主一起參加及笄禮。

    這雖然招致了許多世家大族的不滿,但礙於天子聖旨,也沒人特別反對,畢竟隻是女兒家的及笄禮,既然皇帝陛下想辦,那隻要合乎禮法,也無不可。

    謝萱,與益陽公主同年,也參與到了其中。而就是這次及笄禮,改變了謝萱那一成不變的生活,也改變了她和她家族的命運。

    謝萱提前到了建康城,暫住在謝家於京城的宅邸中。而為了打發益陽公主學習及笄禮的枯燥,謝萱作為伴陪進宮,由典儀女官專門教導。

    謝萱性子沉靜,受家裏多年的教導,雖擔不上才女之名,卻也飽讀詩書,舉手投足盡顯世家風範。而益陽公主也是個性子沉穩,毫不焦躁之人,但有一點,就是對這世俗百姓的事情很感興趣,總是纏著謝萱讓她講一講來京城路上的見聞。兩人慢慢親近起來,再加上年紀相仿,這一來二去,二人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但奈何謝萱從小長於內宅,無太多趣事可講,而益陽公主生長於深宮之中,也與謝萱一般,未曾見過這宮牆之外的世界。

    兩人發現原來還有這個共通點,因此關係又親近了幾分。

    及笄禮那天結束後,益陽公主甩開了跟在她身後的宮女和太監們,又不知從何處弄來一件寒門家女兒所著的禮服,偷偷的換好,與謝萱一起,隨著那出宮的人流混了出去。

    這天也是女兒節,秦淮河沿岸熱鬧非常,兩人互相拉著,大著膽子逛了起來。

    而謝萱的愛情也如期而至。

    益陽公主被宮裏派來的人帶回去,謝萱也準備回家,受自己父親的責罰。回家的途中,她卻看到了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子在受人欺淩。

    謝萱本不想多事,但受到良好教育的她卻不能見死不救,為了阻止那些人,卻把自己也給搭了進去。她心中正害怕時,侯明豫出現救了二女一命。

    侯明豫身材修長,容貌俊朗,聲音磁性好聽,還有英雄救美的加成,讓涉世未深的謝萱芳心暗許。

    二人互換了姓名後便道別了。

    讓謝萱沒想到的是,一個月後,她與益陽公主告別,回汝陰家裏的路上,又遇到了遊玩的侯明豫。她驚喜萬分,一路與其同行。而這一次,謝萱徹底被侯明豫的溫柔攻陷了,一顆心,全然撲在侯明豫身上,再不想其他。

    回家之後,謝萱仍是在內宅讀書學禮,雖然又是以往那種一成不變的生活,可是每日偷偷的與侯明豫書信往來,讓她的心早已飛出了這重重院牆之外。

    武帝四十三年冬,東魏叛將侯申率部投降,梁武帝大喜,封其為大將軍王。

    武帝四十四春,侯申攜子遊至汝陰郡附近,聽聞謝承與謝訪回鄉祭祖,此時正在家中,便前去拜訪。

    在招待侯申的宴席上,謝萱終於見到了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人,侯明豫,侯申的兒子。謝萱激動非常,侯明豫也時常對她微笑,宴席上的觥籌交錯本就與女子無關,她的一顆心,是全然的撲在了侯明豫的身上。

    當晚,侯明豫與謝萱於謝家客房互明心意,侯明豫答允她,過幾日便向他爹爹說明,並親自下聘,求娶謝萱。

    謝萱等啊等啊,沒有等到求親的人,卻得到了她爹的一頓痛罵。

    原來,梁武帝有心北伐,侯申這個時候的投降讓他有了可用之人,因此給了侯申極高的待遇和兵權,侯申卻因此得寸進尺,向武帝上奏,請旨汝陰謝家謝訪的女兒嫁於其子,而他本人,因為夫人早逝,向武帝求娶琅琊王氏的嫡女。

    侯申本人,相貌卻是粗鄙,左腳還有頑疾,走路一瘸一拐的,他不是漢人,乃是羯族之人,屬於北方胡人,本就不受這些自詡中原正統的世家大族們待見,此時還想求娶他們的女兒,被大臣們當朝嘲諷,光是吐沫星子,都淹死侯申好幾回了。梁武帝將其奏折駁回,也未阻止這些士族們羞辱侯申,狠狠的損了侯申的麵子,這件事看似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謝訪回家知道了自家女兒與侯明豫的事,已是氣極,勒令其在家麵壁思過,以後再不許提侯明豫之事。謝萱雖內心痛苦異常,但父命難違,謝萱隻得將這份情壓在心中,整日悶悶不樂。

    可是,誰承想,梁武帝四十五年的春天,侯申於濟陰郡以“清君側”名義起兵,一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終於在一年之後,攻破了建康城。

    破城之後,侯申先將梁武帝折磨至死,立了個傀儡皇帝,後又逼迫益陽公主下嫁於他。

    兩年後,侯申稱帝,因為之前與士族們的嫌隙,侯申將屠刀伸向了世家大族,首當其衝的就是王、謝兩家。

    謝萱的爹、親族,均被斬首,隻留下謝萱被扔進了侯明豫的府中。當初聲勢鼎盛的汝陰謝家,如今隻剩下謝萱一人,而侯明豫,卻也不是當初她認識的那個豐神俊朗的男子了。

    因為當初朝堂上群臣的折辱,侯申回去後將火氣全部發泄到了侯明豫身上,而當初他與謝萱示好,更多的是看重她的身份,內心並未多愛謝萱。侯明豫早就憋著一股勁,要將當初他受到的侮辱、痛苦全部從謝萱身上找回來。

    謝萱並沒有得到她心目中的所向往渴望的愛情,遭到的,更多的是謾罵、毒打和侯明豫所有的發泄,但她每一次想要尋死,全部被侯明豫救了回來,緊接著的,卻是更瘋狂更沒有止境的折磨。

    謝萱每日以淚洗麵,想起死去的親人和自己的處境,內心更是絕望莫名。

    終於,沒過多久,侯明豫發泄夠了,玩膩了,將她扔到了軍妓營,謝萱於屈辱中更加身心俱疲,難以支撐,去世了。

    謝萱的內心很懊惱,她覺得,因為她一個小小的舉動,卻引來了南梁覆滅這麽嚴重的後果。

    而又是她,讓自己的家族淪落如此。都是她的錯,自己的親人,是無辜的,都因為她的任性和她想要的愛情,導致最後謝家上下屍骨無存,她對不起爹,對不起謝家,更加對不起益陽。

    若能再來一次,她不想再要什麽愛情了,她隻希望能過一生快樂的日子,承歡於父母膝下,供奉他們安度晚年,護佑謝家一生,還有益陽,她最好的朋友,希望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