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真相隻有一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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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興致勃勃計劃收拾行囊去姥姥家的時候,她最想見到的人此刻卻正悄然立於日光城那座聞名遐邇的宮殿裏麵一棵大樹下看人拍戲。看那個妝容無懈可擊,台詞亦無懈可擊一身古裝的女子自寬大袖口裏探出的指尖雪白蔻丹鮮紅……。

    聽她悠悠念道:“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生命中幽居,我放下過天地,卻從未放下你,我生命中的千山萬水,任你一一告別,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閑事。”那樣白的指尖觸上轉動不休的經筒,繁複神秘的字符在陽光下跳躍閃動,泛著絲絲冷意,恍若在無聲嘲諷這世間癡男怨女無限的歡喜悲傷。惜冰便也忽然覺得似有絲絲涼意直透心底,連頭頂潑辣的陽光好像也瞬間失了顏色。

    卻又有銀白長袍,臨風玉樹般一翩翩佳公子緩步上前開口:“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一別經年,婉兒表妹……。”聲音落寞憂傷。讓聽的人無端心中一緊,似看到深秋的葉於風中無奈墜落,姿態美則美矣,然終究是換來一聲歎息而已,又或是天際有雲掠過,觀看的人剛發現藍天上那一抹極致的美想要挽留,它卻早已經消失不見。

    惜冰嘴角微微一勾,勾起一個極淡的笑,笑過之後才覺悵然若失,再想不到竟然在這裏能看到這樣的場景,聽到這樣的對白,錯是沒有錯的,然而硬是把兩位詩人的泣血之語這樣連在一起真的好麽?

    身後一平和男聲響起:“納蘭與倉央,本應無什麽交集的兩個人,卻因著同樣純淨的靈魂在百年後常被後人放在一起追憶懷思,誰能說不是種奇妙的緣分呢?”

    惜冰沒有回頭,卻風馬牛不相及地悠悠說道:“很多很多年以前,我還是為賦新詞的年齡,總以為自己已經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勘破紅塵,實則無知無妄的可笑。那時曾經參加過一個葬禮,與同行的姐姐一起走進那間被素白填滿的院子以前,我以為所見的必定會是滿目悲泣哀哀欲絕,然而,實際的情況是,男人們人人安然閑坐於庭,喜上眉梢高談闊論,因為來的是女眷,便連裝一下做做哀傷樣子都懶得做了,女人們,自然是要趴伏於地做下樣子的,自那以後我便明白了,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會按我們所想當然的那樣進行,生活更多的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再後來我又明白,這世上並不是所有的逝去都會另活著的人哀淒,還有一個詞叫做‘喜喪’。大抵是死去之人早已經受盡磨折,死亡反倒是一種解脫了吧?可是那些當好好活著卻偏偏死去的人呢?怎麽能不讓尚好好活著的我痛徹心扉?!忘了,就沒有痛?該怎麽能忘呢?縱使薄涼如蘇子瞻,亡妻逝去,身畔即有佳人相伴紅袖添香,十年後不也照樣寫下‘不思量,自難忘’嗎?來之前已有預感,今次必會得遇故人,剛剛看到他們以為錯了!現在看來果然如此,於我卻算不得驚喜了……。”

    女孩兒言畢沉默半晌,在來客以為她不會再開口時輕聲說道:“既是這樣,當自有因果,便煩請告訴我,要如何?才能忘?”

    “君失驕楊我失柳,世間種種,失去在所難免,聰慧如你,又何必念念不忘要去遺忘?有些人,有些事,注定不會相忘,注定要糾纏我們一生,那麽便放在心中,就好。”男子聲音一般的沉靜平穩餘韻悠長,惜冰卻聽出了蒼涼的味道。

    “放在心中?何必執著?”那些戲中人不知何時已結束拍攝,三三兩兩散開休息。惜冰上前幾步,如所想一般指尖撫上經輪,感覺那經輪果然是那樣的涼,涼到直透人心底。隻有雋刻於上的經文猶自轉動不休,有陽光自樹葉的縫隙灑落下來,經文反射出點點奇異金光,耀進惜冰眼中,忽然便似有了了悟。

    當下毫不猶豫轉身,臉上綻開明媚的笑,似明珠蒙塵霎那光生!一絲憂淒也無!

    “你好,一別經年,別來無恙!”白嫩的手掌與白展鵬握在一起。感覺那樣寬厚的手掌裏麵有些微硬的繭子咯了手指,有點癢、有點麻,是遙遠塵封中的記憶中的感覺。

    “於你不算驚喜,我卻感到驚喜萬分幸運之至!真高興見到你!”陽光裏的男子微微笑著,臉部線條因這笑而格外柔和。“這些年,我一直都沒有停止關注你!我知道你的所有事情,一直希望有一天能走進你的生活,可是我的家族太複雜,在我沒有完全有能力掌握一切之前我不敢靠近你,哪怕是一點點暗示。本以為這一生隻能這樣遠遠看著你幸福,沒想到命運兜兜轉轉,我們又相遇了!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棄!”白展鵬笑著,眼睛裏是滿滿的喜悅激動隱約有水花晶瑩。不遠處他的司機見了急忙摘下墨鏡看了又看,險些以為自己跟丟了自家的不近女色冷麵總裁,眼前這對著一個陌生女人喜形於色的是哪裏冒出來的西貝貨?

    惜冰定定的看他,目光純淨專心致誌。似乎要重新認清眼前這個人。頭頂一隻鳥兒展翅飛過,投入藍天不見。遠處的天空是那樣藍,絲綢一般垂在上方,讓人忍不住想扯下來披在身上,試試這樣純粹的藍色披上身是否如想象的一般美好。

    點點頭,惜冰說:“好,我尊重你的意見,希望不會讓你失望!”

    “完了?”白展鵬一下呆若木人,準備好的話忽然便梗在了喉嚨裏。“這麽簡單?我以為、我以為……。”

    “以為我會像言情劇主角兒一樣與你深情對望,然後無論內心怎樣激動,表麵是一定要做羞澀羞答狀,無奈在你的甜言蜜語情話綿綿攻勢下輕輕點頭答應?拜托,那是荷爾蒙過盛小女孩兒才做的事情,我們都是成年人,我怎麽能有精力幹涉你的決定?你已經表明了決心,就算我推拒有用嗎?沒用的話那麽我為什麽要做徒勞努力?一切隨緣吧!”

    “有道理!那麽我可不可以認為你以前就對我很有好感,也和我一樣在等一個機會呢?你表麵淡定,內心是不是很高興?”

    “你要怎麽揣測是你的事情,與我何幹?”話落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真是最難猜測女人心。”白展鵬滿麵春風低低地咕噥一句,急忙向著那個心中的溫柔甜美現在的果斷爽利女子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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