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象拔兄弟二人便早早起床，準備上班。對於人生的這些第一次，總是讓人顯得茫然無措。可是為了生存，就得去適應、慢慢熟悉。

    象拔四人守在西廚房旁邊的餐廳裏，備好食材，迎接前來用餐的客人。

    待天光漸漸明亮，餐廳裏開始三三兩兩的出現了用餐的客人。

    為二人示範了數次後，二人也親自操刀上陣。象龍負責煎雞蛋、象拔負責煮粉麵。還好，人不是很多，忙得過來。

    四人中唯一的中年婦女歎一聲，道：“今年以來，經濟真是不景氣了！人來得明顯沒有以往的多。”象拔道：“這還不算多嗎？”

    這女的道：“以往這前麵都排起長龍了，多的時候，一個上午能有二三百人。你再看看現在，能有百來人就算不錯了。對不？黃念？”

    黃念道：“對個球！管他來多少人，又不是你開的酒店。隻要我有工資拿，一個不來都不關我的事。”

    象龍笑道：“如果一個人都不來，這酒店就倒閉了，你哪裏還有工資拿？”

    這女的不屑的道：“你們不知道嗎？這人的腦筋有問題，連事都不會想！”

    黃念有些憤憤然的道：“你腦殼才有問題！說得好像人來得多，老板要多發你一點工資似的。”

    “老穆還沒來嗎？”一個渾厚的聲音問道。

    扭頭看去，這人也穿著和自己相差無幾的廚師服。但又有些許不同，人家明顯更高級。這人個子高高大大的，應該有一米七八左右。一張長臉，中等年紀。

    這女的回答道：“還沒來啊。”

    這人又問：“你們平時幾點上班，他幾點會來？”

    女人微微一笑，道：“我們上班早得很，至於他幾點來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至少我們在這兒上班的這時候，他都沒來。”

    這人聽了，轉身離去。

    象龍問道：“幺叔，他是誰啊？”

    黃念道：“我們的老大！行政總廚，平時都在中廚房。……對了，你們誰去打點湯來？”

    象拔聽言，就準備端著鍋進廚房。女人叫住道：“你舀好湯之後，往裏麵倒點油。”

    象拔疑惑的道：“倒油幹什麽？”

    這女的笑道：“你倒點油進去，就看不出來是反複衝水的了。”

    象拔心領神會，迅速忙活起來。

    這時一個肥胖的身影在餐廳裏轉來轉去，走到眾人麵前，大聲的道：“高曉芬，沒包子了也不會加點！”

    女人聽了後，也不示弱的對吼道：“我們一直在這裏守著，哪有閑工夫到處去逛？又哪裏知道什麽有、什麽沒有？大清早的，就像鬼叫一樣，吵人的耳朵。”

    穆曉波看了看她，隻是說了句：“快添在裏麵，要不然你讓客人吃狗屁。”便轉身進了西廚房。

    高曉芬斜瞥著他的背影，嘴角不屑的一撇，道：“去年差點喝酒喝死，還不知道收斂點，裝你娘的頭。”

    黃念笑道：“你不要亂說好不好！他的脾氣比當時好多了，要不然以前誰惹他不高興，拿著東西便砸。”

    高曉芬道：“他砸他的啊，又不是老子家裏的！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個鬼樣，三十六七的人了，難怪婆娘都找不到一個。一天窩在廚房裏幹些齷蹉事，半夜三更的還在看a.片。”

    黃念忍俊不禁的道：“難道你不看嘍！？也不和你家男人研究下。”

    高曉芬不屑一顧的道：“老子沒那麽齷蹉！淨幹這些丟人事。……尤其是去年，你看他喝得口吐白沫、屎尿拉了一身，要多丟人就有多丟人！我要是他，我寧願自己當時死了也不受這個罪。別人當麵不說，背後不知道笑了多少遍。”

    十點以後，黃念張羅著開始收拾。把客人吃剩下的，能留的留，不能留的丟掉。

    一切收拾妥當，穆曉波道：“你們兄弟二人要麽在這兒自己想吃什麽自己弄，冰箱裏有餃子了、湯圓了，想吃麵條、粉，都可以。要麽就到下麵的食堂吃，知道位置嗎？”

    象龍道：“我知道位置，我們下去吃好了。”

    穆曉波又交代道：“吃好了快點上來，我給你們講些事。”

    ……

    “你們感覺在這裏上班還好吧？”穆曉波說道：“能不能適應？”

    兩人點了點頭，穆曉波接著說道：“你們想要多少工資？或者，拿多少錢是你們能接受的價碼？”

    兩人想了想，異口同聲的道：“拿多少錢都無所謂的，重要的是先有事做著就行。”

    穆曉波道：“一千二三行嗎？”

    二人臉上露出喜色，象龍道：“那就一千二吧。”

    “那我給你們一千五一個月！”穆曉波說道：“但是呢，有件事我必須先給你們說明。原本你們是新來的，拿不了這麽高的工資，但是我還是給了你們一千五。而你們呢，以後隻須把前三個月的工資拿一部分出來。當然，這錢不是我要，是給林廚的！這錢是林廚要要，每個人都得給的。具體上呢，也就是第一個月拿三百、第二個月拿兩百，第三個月拿一百。等發工資的時候，你們偷偷拿給我，我再幫你們拿去孝敬林廚。如何？”

    二人頓了頓，象龍才說道：“是不是我們拿了前三個月，以後就不用拿了。”

    穆曉波笑道：“沒錯！等過了三個月，我就像上麵反映，給你們加到兩千塊一個月！”

    “那麻煩穆廚你了！”象龍客氣的道。

    “哪裏的事？”穆曉波侃侃而談的道：“身為西廚房的廚師長、你們的領班，這點小事不足掛齒。以前你們幺叔，也就是黃念。他剛來的時候，以前那個老大就給了他一月兩千的薪水，隻是每個月都要抽五百給他自己。後來你們二叔找到我，我來親自跟他談了，他才不收黃念的。你們若不信，大可以問問你們幺叔是不是這樣？”

    聊了片刻，穆曉波才道：“現在沒什麽事了，你們可以去休息休息。”

    象龍道：“沒什麽事了嗎？”

    穆曉波道：“我們西廚房可以說除了要準備早餐要起得早點，其實平時都是很輕鬆的。就像現在，隻要沒人點餐，就可以坐著休息。主要是別讓上麵下來的人看見。”

    二人走到西廚房與餐廳中間的過道，找了個角落，用酒瓶當凳子坐下。

    關注了一下仁職籃的新聞，象龍便埋頭小憩一會兒。象拔拿著手機，登錄微博，先看看她是否有什麽動態。而後進入她的主頁，隻能望著她的頭像聊以慰藉。每每看到她，象拔心頭就開始不再安分。首當其衝的，便是不甘。可是象拔明白，自己真的沒有希望了。自己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把自己心中的感受，化作一篇篇私信。

    好不容易混到了中午兩點，終於可以下班了。兄弟二人高高興興換了衣服，回家。

    回到家，象成學難免又要羅裏吧嗦的詢問一番工作的情況，非要問出個肯定的答複才舒坦。

    ……

    可是在這兒上了也就四天時間，似乎又一段旅程又要終結。

    象成學問道：“聽說你們公司要裁人，你們怎麽樣？”

    象龍道：“聽穆曉波說好像是經濟不景氣，好像要裁掉一批人。”

    象成學道：“那你們如何？穆曉波有沒有說要留你們兩個？”

    象龍道：“昨天上班，穆曉波還問我如果隻有我一個人在這兒上班，我上不上？他說我很不錯，想好好培養我。”

    象成學道：“那你怎麽說的？”

    象龍道：“我就跟他說，如果我哥不能留下來上的話，我也不願意留下。”

    象成學道：“你怎麽能這麽說呢？如果象拔不能上，那你就先上著呀！如果照你這樣，是不是象拔如果以後成不了家、娶不了媳婦，你也不成家不結婚了？”

    象拔黯然的道：“對呀！如果隻有你能上，那你就好好上班！”

    劉其疑惑的道：“怎麽會象拔不能上呢？”

    象龍道：“還能因為什麽，他嫌象拔做不好唄！”

    劉其語重心長的對象拔道：“拔兒，上班吧要好好表現、努力幹活嘛！這樣人家就不會嫌東嫌西的了。”

    象拔難以接受的道：“我還能怎麽做？隻要我想到的、會做的我都努力去做。象龍做什麽，我也好好去做了。結果人家就是看不上，我能有什麽辦法？”

    象成學道：“今天你二叔也打電話給我了，說是讓我找個時間請穆曉波出去吃個飯。再買兩包煙，讓你們拿去孝敬他和那個什麽行政總廚。”

    “不請！”象拔堅毅地說道：“我們是去上班的，又不是去求人，憑什麽要捧著他？再說了，你請他吃頓飯、抽點煙，他就念你的好了？”

    象成學道：“這孩子怎麽這麽強？意思是讓你們去討好他，好讓你們能跟著他學技術。等以後學會了，出師了，誰還記得誰？”

    象拔道：“前幾天不是也叫你請他吃飯了，結果呢，現在他還不是想讓我滾蛋！明明知道穆曉波就是一隻狼，你們還心甘情願的去喂他吃飽。到時候別什麽都沒得到，你又說白白敗了你的錢。”

    “你別給我囉嗦！”象成學說道：“我明天要先回老家一趟，讓你老媽買了煙你們拿去給他。等我回來了我會請他吃頓飯，再好好給他說一下你們的事。”

    象鳳道：“回去幹什麽呢？”

    象成學道：“提前幾天回去掛紙，順便再去村裏辦事。給老子講不清楚，老子弄不死他。什麽叫我們在外麵有房子的，就不給土地賠償款。老子的房子是國家出錢幫我修的嗎？那是老子辛辛苦苦奔來的。”

    劉其道：“我們來畢豐這麽多年，村裏麵什麽福利什麽補助我們是一樣沒得。現在占了我們的地，還變著法的吞我們的錢。”

    ……

    第二天一晚，劉其買了兩包煙，共計五十元。交到象拔手中，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交給穆曉波。

    又一個明日，兄弟二人照常上班。

    象拔道：“什麽買給林廚，明明就是給穆曉波的。就這樣白拉拉的給了他，老子太他媽的不甘心。”

    象龍道：“那你準備怎麽做？”

    象拔壞笑道：“這可是高檔煙，二十五一包。依我看，咱們拿一包給那個鳥人就行！剩下的，我自己留著品嚐。”

    象龍道：“隨便你！我沒意見。”

    準時出餐，各守崗位。象拔道：“還是穆曉波舒服，名義上每天上的是早班。老子們淩晨五點就得起了，這鳥人點了才到。”

    象龍道：“誰叫咱們是小弟呢。”

    象拔道：“這些人也是閑得蛋痛，好端端的住什麽星級酒店？一個晚上，幾百塊就飛了。真是有錢任性，沒錢認命。”

    象龍道：“本來就是！昨天穆曉波親自露一手，炒了碗雞蛋飯，結果他妹的就要二十五塊。我想說，有那個錢，我在家裏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正說著，穆曉波再次按慣例先來巡視一番。隨便問了幾句，便轉身進去了。

    象龍道：“上！把煙拿給他。”

    象拔道：“我害羞、臉皮薄，話又講不清楚，你去拿給他好了。”

    象龍看了看他，拿了煙轉身跟了進去。

    中午，林廚照常到西廚房來吃麵，然後吹牛侃大山。最後與穆曉波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飯後，穆曉波把二人叫到他身邊，道：“你們拿給我的煙剛才我交給林廚了，說是兩個小弟孝敬他的，他還說你們懂事。”

    象龍客套的道：“謝謝穆廚，麻煩了。”

    穆曉波笑道：“謝什麽？我那天都和你爸說了，我這輩子就認三個徒弟。一個是黃念二哥，一個是黃念，還有一個就是你！你很不錯，好好幹！我會認真教你的，等你以後學會了，還記得我這個師傅，我也就知足了。……好了，你們先去準備食材，練練手。”

    二人各占一個墩子，切切這、切切那。穆曉波道：“把腰挺直！看看你們切菜那個樣，既不健康，還不美觀。你們是不知道，以前你幺叔也是這個樣，我就找辦法給他根治。隻要我看見他彎腰駝背，馬上就是一棒。有幾次都被我打哭了，還去找他二哥告狀，結果又被訓斥一頓。你看他現在，什麽不會？什麽做得不好？還是這些年我改多了，要不然你們就慘了。”

    “滾你妹的！有本事你動我試試？”象拔心頭頗為不爽的暗道。

    二人將袖口一挽，繼續幹活。穆曉波道：“人家說身上苦毛多的命苦？”

    象龍道：“我們家族體毛都挺濃密的。”

    穆曉波又笑道：“不過現在人家女生都認為毛多的性感！”

    象拔道：“怕不是吧！我們國家的女性喜歡的都是些像女人一樣的男子。那些有胡子、長得壯的都會被拍成大傻。”

    穆曉波道：“我還想瘦點，隻是這兩百多斤的肉，怕是難減了。”

    象拔道：“我想長重點還長不了呢。這麽多年了，還是那一百斤出頭。”

    穆曉波道：“如果可以，咱們倆換吧。要是我能像你們一樣瘦瘦的就好了。”

    “哎，你們倒是注意給這盒子裏的折耳根換水呀！”穆曉波氣憤的說道：“我不說，你們就不會自己動腦子了不是？看看這裏麵的水都成什麽樣了。這要是爛了，明天吃什麽？什麽都要我親力親為、都要我去教不是？”

    象拔二人看時，隻見那保鮮盒裏。那用水泡著的折耳根，正舒舒服服的與那成千上萬的死蚊子屍體共浴。

    穆曉波將它端到水池邊，隨隨便便倒幹了水，再用清水涮一道，最後再用水泡上，完畢。

    做完這些，他不忘說道：“下一次再這樣，我罵著人就不要怪我了！幹事情吧總要動動腦子，又沒誰是瞎的呆的。”

    “誰是瞎的傻的？”高曉芬厲聲叫道：“我看你的腦子真是被門夾著了！我想想忍著你就是了，你還越說越上癮了！……”

    穆曉波不甘示弱，道：“我說錯什麽了嗎？我隻是叫你們以後注意點，不要什麽都讓我說了才去做。你看看那裏麵都成什麽樣了，你們的眼睛都是白長的不是？……”

    象拔二人相視一笑，繼續工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