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孔尚回來就被妻子拉入房裏一頓哭訴。

    在聽了妻子單方麵兒指責大女兒目中無人，目無尊長，氣焰囂張，陷害無辜，使得永順伯府二夫人上門興師問罪後，孔尚依然表示對妻子的話持懷疑態度。

    大女兒自小就跟著他學習“四書五經”，他是女兒的啟蒙老師，也是人生導師，更是親眼看著女兒一點點成長起來的，說女兒是他一手帶大的都不為過。他對女兒的信任比任何人都強，如此優秀的女兒豈會如妻子所言般不堪，說女兒不好，不就等於在說他沒把女兒教好嗎？

    孔尚沉吟片刻道：“還是把德姐兒叫過來，我親自問問她吧！”

    馮氏卻不樂意了：“她嘴皮子向來利索，叫她過來，老爺一準兒又被她糊弄過去。”

    “你怎會說出這種話兒來！你難道不是她親娘？”孔尚不悅道，與其說是不悅，更多的是吃驚，這是一個母親會說的話兒嗎？

    馮氏抹了抹眼淚兒道：“我是她親娘又如何？從她出生起就不願與我親近，常年住在書院，除了年節回來給我請個安，她哪裏想到過我是她的生母？世上哪有她這樣做女兒的！”

    孔尚這回是真生氣了，妻子平日偏愛二女兒，他不說什麽，也覺得是人之常情，他自己還偏疼大女兒呢！是人總有那麽點兒偏心。可他從不知道妻子對女兒竟存了這樣的想法兒，她心裏怕是根本就容不下這個女兒啊！這還得了？今日定要點醒她。

    “砰”孔尚將茶盞重重磕在桌上，怒道：“德姐兒自小聰慧，眼界過人，我讓她讀書，你不樂意，多次阻攔，她想要科舉入仕，你又不樂意，偏要她選秀，她中了進士，光宗耀祖，人人恭賀，隻你這親娘整日拉著個臉，連句勉勵的話兒都沒對她說過一句。今日你卻說德姐兒不願與你親近，身為母親你又親近過她幾分？”

    馮氏捏著帕子，怔立在那兒，一句話兒都說不出來。

    孔尚對著外麵兒揚聲道：“去請大小姐過來。”

    回頭對馮氏道：“當著你的麵兒，我就問個明白，也好叫你死心！”

    孔維德早就猜到母親會向父親告狀，一早就等著正屋那邊傳喚。

    此時，孔維德已經在廳堂裏當著父母的麵兒將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講了個清楚明白，隻隱去了二夫人和母親談論兩家婚事的事兒。

    孔尚聽完就怒了：“這廝好大的膽子，竟敢調戲我的女兒！打他一頓板子算是輕的！”德姐兒畢竟是女兒身，公堂之上這種事兒好說不好聽，免不了背後讓人指指點點，傳來傳去指不定傳成什麽樣兒呢！女子在這事兒上頭就是占著理兒也得不著便宜。若德姐兒隻是一般的閨閣小姐，豈非要吃大虧？

    “可，可也不能那樣對待二夫人啊！人家可是永順伯府的。”馮氏急了，再怎麽說那也是勳貴之家，不好得罪啊！

    孔尚眼睛一瞪：“勳貴怎麽了？勳貴就能調戲良家女子？就能當眾毆打朝廷命官？就能藐視公堂，目無法紀？誰給他的膽子？要我說，德姐兒做得好，你別聽別人說了幾句就認定是自己女兒的錯。她要有錯兒，京兆尹會打人板子，還把人關起來？你以為順天府是咱們家開的呢？”

    孔尚畢竟在大理寺任職，掌天下刑案，心中自有一股正氣，更何況他還是個女兒控，誰要是欺負到女兒頭上，就跟誰沒完。

    孔維德忍不住在心裏給老爹點讚，這番話兒說得太給力了，要不是自己年齡大了，親爹也要避嫌，真想湊上去親他一口。

    馮氏被自家老爺噎得不行，幹脆別過頭不去看這對兒糟心的父女。

    “母親，”孔維德主動拉住馮氏的手道，“女兒有些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馮氏氣乎乎的沒個好臉色：“當說不當說你都說了不少，幹脆一氣兒說完拉倒！”

    眼見著父親又要發作，孔維德給了父親一個少安毋躁的眼神兒。

    “母親，今日二夫人來我們府上是興師問罪的，於公於私我都不能低頭服軟的。”

    見馮氏仍不為所動，歎了口氣柔聲道：“黃三少店裏賣贗品，並非女兒發現，而是女兒的同僚黃翰林看出來的。黃三少因此惱羞成怒打了黃翰林，雙方家奴才混戰在一處。正如此，黃翰林才請我去順天府做了人證。女兒如應了二夫人的要求，為了放他出來，必將更改證詞。不說女兒出爾反爾，影響了官聲。若是被定個給假證詞的罪名，豈非要判女兒誣陷，誹謗之罪？”

    見馮氏有些動容，她再接再厲：“女兒若因此事受影響，父親和大哥也必受牽連啊！”

    “對，對，你父親和大哥的仕途更重要，絕對不能受損。我真糊塗，隻想著別得罪人，怎麽就沒想到如此要緊的事兒？”

    馮氏終於動容，拉著孔維德的手，後怕地道：“若非德姐兒腦筋清楚，今兒就闖下大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