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雪捧著茶托兒，邁著優雅的步子，穩穩當當將茶盞擱在禦案上，隨後退立一旁，目光始終安分地下垂著。

    嗬，長能耐了，果然女大十八變，沉穩了不少。

    孔維德收回打量的目光，繼續手裏的批紅。先把急件，要件挑出來，單列一份名目，做好表格，遞給皇帝。帝批示完一項就勾掉一項，兩個人默默無聲卻默契十足。

    其中有一份兒折子讓孔維德凝目了一會兒。折子是從外邦匈奴國遞上來的，執筆之人卻是匈奴國的周太後。大意是說匈奴王死了，兒子繼位，周太後思念故土，想回國養老。

    其實周太後並不老，隻比皇上小了一歲，今年也就二十七歲。而且，她嫁給匈奴王後也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對於一個喪夫無子，遠離故土的女人來說，確實艱難了些，也難怪她想要回來。

    隻不過，願望是美好的，讓不讓她回來，還得看皇上的意思。而且，為了兩國邦交順利開展，周太後多半是回不來的。你想啊！把人國家的皇太後接到自己國家養老，這不是妥妥的打臉嗎？哦，人一個大國，舉全國之力連個女人都養不起啊？

    當時，孔維德還挺感慨的，女人不易啊！即便身為太後又如何？照樣生不由己，可沒想到，皇上禦筆一揮，準了！

    這就有點兒耐人尋味了，怎樣的身份背景能讓精明務實，處處以國務為重的帝王做出接一個外國太後回國榮養的決定？這其中是否還有其它不為人知的因由？

    手邊兒的折子批得差不多了，帝不禁感歎，還是閑閑好啊！這一陣兒，因著把閑閑提上來做了吏部侍郎，為了接手吏部的事兒，她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兒。帝心疼她事務繁忙，便沒有招她入宮伴駕，放她在衙門裏把千頭萬緒的事兒理順了再說。可身邊兒少了她，帝又覺萬般不自在，做什麽都不順手。孔維德的工作方式簡單明了，效率極高。比任何人都懂他的心意，他怎舍得放任她遠離自己。

    想和她單獨相處一會兒，帝揮了揮手，大殿裏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孔維德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總覺得秦湘雪退出去時看她的那一眼，別有深意。

    帝至孔維德麵前，伸手敲了敲案桌。

    孔維德抬首。

    “出去轉轉。”

    “遵旨！”

    時節已入七月，天兒依然熱著，樹上知了賣力地叫，孔維德怕熱，走了幾步路，額頭已經冒汗了，背後的衣服也有些汗濕。自來了古代，最痛苦的莫過於夏天，沒有空調，且得從頭包到腳，連手臂都不能露，太挑戰人類極限了。

    她向來羨慕那些自清涼無汗的美女，大夏天不出汗是怎麽做到的，求解！

    “去前麵兒涼亭裏坐坐吧！”帝體貼地道。

    孔維德求之不得，欣然應允。

    走進亭子裏，渾身一涼，裏麵竟放了座冰山，以鎏金雕巒銅盤托著，冒著絲絲涼氣兒。

    孔維德下意識地找了個離冰山最近的地方坐了。帝瞧在眼裏，眼底露出笑意，挨著她坐了過去。

    秦湘雪給兩人上了涼茶，默默退出亭子。

    孔維德不喜涼茶，說是涼茶卻是溫的，味道也是苦苦的中草藥味兒，她喝不慣，微微抿了一口就放到了一邊兒。

    她不愛大夏天，怕熱，不喜涼茶，怕苦，不會下棋，怕輸，還愛耍賴……帝心裏一一例數她的小毛病，竟都覺可愛得緊。

    “閑閑今日想必接了不少拜帖吧！”帝隨意問著。

    “是有不少！”孔維德苦笑，“為這還鬧了不少笑話兒。”

    帝頗有興致：“哦？說來聽聽。”

    “微臣蒙聖上厚愛，自升任吏部侍郎以來，許多人都給臣投了拜帖，可不知為何，多數拜帖卻到了父親手中，待父親打開拜帖一看才發現是投給我的，再讓小廝送來給我。我和父親都鬧不明白是何原因，難道人家投錯了？或者是家裏門房偷懶，沒把帖子分開？後來再問被派來投拜帖的各府小廝才知道，原來他們主子交代把拜帖交到少卿府，於是家裏負責收拜帖的門房一聽說是投給少卿府的帖子就把所有拜帖都給了我爹。”

    “於是，這幾日我爹就在糾結，是依舊延循少卿府還是改為侍郎府。”

    帝嗬嗬笑起來：“是朕的錯兒，升了官兒，該順手再賜一座府邸。”

    孔維德連連擺手：“高堂健在，哪能容子女另置宅邸搬出去單過？禦史的唾沫星子能把臣給淹死！”

    帝不以為然：“此話差矣，你自己另置宅邸當然不成，可朕賜你的就另當別論了。”忽然覺得這個主意極妙，以後想要見她，去她府上就成，直接跳過他的父母，也免了尷尬。

    帝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回頭交代蘇長喜讓京兆尹挑一個離皇宮近的宅子，還囑咐要翻新，要寬敞，門樓要氣派，庭院要精致些。

    蘇長喜弓著腰聽完，麻溜地去辦了。

    帝滿意地點頭，喝了口涼茶，皺著眉頭道：“再上一盞酸梅汁兒來！”

    孔維德表麵鎮定，內心已經無比震驚了，皇上果然是雷厲風行的實幹家啊！

    “臣，謝主隆恩！”

    “免禮吧！”帝笑著道，“今後去你家串門兒就方便了。”

    孔維德：“……”

    自從與皇上在馬車上不歡而散之後，孔維德一直是有些忐忑的。隻不過，帝自回京之後一直表現得若無其事，好像把之前的不快一筆勾銷了似的，且不論人前人後，再沒對她流露出超出君臣範疇的意圖。以為皇上放下了，漸漸的，一顆心就放了下來，言行舉止也自然起來。

    如今冷不丁聽皇上提了這麽一句，她忽然又有了不好的預感。難不成，皇上還沒放棄？

    －－－－－－題外話－－－－－－

    上班兒了，忙啊忙啊忙啊！

    看書的仙女們是不是也各種忙碌，沒時間看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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