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常滿來稟，說是今兒個皇上有事兒來不了，讓孔維德早點兒歇息不用等他。

    孔維德原本就沒打算等他，又不是他後宮的妃嬪，還等著他來臨幸呢？而且她明兒個天一亮就走！這個地方待個一天兩天盡夠了，就當來度假的吧！

    一會兒，又有侍女來稟，說那個受傷的少年醒了，問她要不要去看看。

    孔維德還在為他的眼睛疑惑，總覺得他來曆不簡單，於是點頭，讓侍女帶路。

    帶著晨風晨雨一起來到廂房，靠裏的床上，簾帳全部被撩了起來。上麵側躺著個人，頭上纏著白色的紗布，臉色看起來卻比紗布更蒼白，是那種白慘慘的顏色。

    那人睜著眼睛，定定地瞧著她，而她也定定地看著他。

    黑色！

    即便金色的燭光搖曳碎落在他的瞳仁間，她依舊能百分百確定，那是一雙黑色的眼睛！

    怎麽可能？這……怎麽會這樣？難道她中午看錯了？不，不可能！她相信自己絕沒有看錯！可他的眼睛的的確確是黑色的！

    她不由自主地越走越近，直走到他床邊，坐在他床沿。她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看，可眼前的一雙眸子卻是黑白分明，不染塵垢的清澈。

    晨風警惕地看著對方，同時為自家小姐離著個陌生男子這麽近而心焦。

    “你叫什麽？”孔維德問。

    他定定地看著她，眼神癡癡的。

    她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他終於有了些反應，看向她的手，然後目光又移回她臉上，嘴唇蠕動了一下，啞聲喊了一句：“姐姐！”

    “你叫我姐姐？那我應該叫你什麽呢？”她順著他的話問。

    他皺起眉頭想了許久，最後露出痛苦的神色：“我，我不知道！”

    她繼續追問：“你是不記得自己的名字還是根本就沒有名字？”

    他搖搖頭：“我不知道……”

    他似乎隻會說這句話，這讓孔維德有些兒挫敗。

    “你認識我？我們什麽時候見過？”她試著抓出他話裏的疑點提問。

    他還是搖頭：“我不知道。”

    她歎氣：“好吧，你知道什麽能告訴我嗎？”

    他目光裏又閃出迷茫的光，似乎很努力地在想，甚至揪得身下的褥子都糾結起來，最終還是頹然地搖頭：“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他嚐試著開口，“我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土坑裏，土坑很深，我爬不上去，頭很痛，渾身都痛。後來，從上麵遊下來一條赤練蛇，我知道這種蛇很毒，隻要被它咬上一口就沒命了，就隻能喊救命。”

    她接口道：“然後你就被侍衛帶來了這兒？”

    他輕嗯一聲兒，想試著從床上起來，可一動頭又疼起來，他抱頭低呼一聲倒回床上。

    “你怎會掉進土坑的？”她問。

    他努力想了想，可能頭疼得厲害，不斷呻吟著，最後還是說不知道。

    孔維德不清楚他是真是假，起身欲離去問問大夫的情況，一站起來，頓覺衣袍一緊，耳邊傳來晨風的輕斥。

    “住手！”

    同時那揪住自己袍角的蒼白手指被無情打落。

    他愣了愣，似被嚇住了。

    孔維德低頭，隻見他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紅痕，微微腫起，晨風下手已算是留情了。

    漸漸的，他的大眼中泛起委屈，以及一絲控訴，咬著下唇輕聲道：“姐姐打我！”

    好吧，她不是故意的。

    “你為何拽著我衣服？”

    他眼底露著些許渴望與乞求：“姐姐別走！”

    雖然手很痛，依然伸手出來緊緊抓著她袍角。

    晨風欲出手，被孔維德擋住。

    “姐姐別走，別走……”他一直喃念著，樣子可憐兮兮。

    “好，我不走，你安心睡吧！”不知是哪個地方觸動了她的惻隱之心，她好耐心地哄著他，又坐回到床沿。

    屋子裏很靜，少年聽了孔維德的話已安心地睡去。不過他手裏依舊緊緊揪著她袍角，隻要她輕輕往外扯就讓他眉頭緊鎖，身子不安穩地扭動起來。

    孔維德無奈，吩咐晨雨把大夫叫來。

    大夫來了，是個老郎中，胡子都白了。

    孔維德問了少年的情況，老大夫摸著胡子搖頭，表示這少年的情況說不好，因是後腦受了重擊，神誌有些不清楚也是正常。據他行醫多年的經驗來看，有些人腦部受重擊也是會忘事兒的。可能過個幾日或幾月能好，也有的一輩子也想不起來。

    這與她前世聽說過的腦部受創情況相似，視腦袋裏的瘀血消除情況而定。現在也沒有開顱手術之類的治療，當然不可能讓他盡快恢複記憶。

    孔維德又問大夫，可有改變瞳仁顏色的藥物或手法之類的技術。

    老大夫聽了直搖頭，道他一輩子行醫都未聽說過有此法，實在聳人聽聞。

    送走了老大夫，孔維德還是納悶，抬頭看向晨雨，晨雨亦搖頭表示不知。

    難道真是自己看錯了？她疑惑不已。

    第二日一早，孔維德就下山去了，臨走把那個少年也一並帶上了，她能想象得到，等她走了，沒人再會管他死活，與其放他自生自滅，不如帶著他回府，也好研究研究他的眼睛究竟是怎麽回事。

    剛帶著人回府，到得府門口，門房正要把主子一行人往裏迎，胡同口突然來了一撥人，看行頭像是宮裏出來的。

    孔維德停下腳步，因為她見到了太後宮中的內侍總管徐良，徐良身後跟著一頂軟轎。

    待對方走到麵前兒，徐良躬身一禮：“奉太後娘娘懿旨，宣孔大人進宮進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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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少年之後會有大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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