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維德本想著若他跟自己大吵一架，她或許還會軟和了語氣，柔著性子道歉安撫。畢竟這事兒是自己做錯了。可既然他以帝王身份，下了貶謫令，她再多說什麽都顯得矯情。

    也好，從此以後便是君臣，也隻是君臣！

    孔維德緩緩起身，對著皇帝再行一禮，轉身離去。

    “從今以後，沒用詔令不得入京，違令……斬！”帝在她身後緩緩開口，音色平靜無波。

    她頓住身形，轉過來又行一禮：“微臣謹遵聖諭！”說完再不停留，挺直腰背，從容而去。

    孔維德出了宮門，想叫輛馬車，一摸腰側，除了這身宮裝，身上連一個銅板兒也沒有。無奈，隻得腿兒著回去。

    走在朱雀大街上，心裏不無自嘲地想，可能像她這樣穿著雍容華貴的宮裝，身邊兒連個下人也無的在街上亂逛，她應是大楚頭一位了吧！

    幸好路不遠，街上人也不多，很快就回了府。

    府裏頭也怪冷清的，除了個看門兒的小廝，一個下人都不在。

    孔維德想了想也就明白了，想必是被皇帝抓起來下了大獄，想到也許四個丫頭可能被刑訊逼供，她就又心疼又愧疚，都是因為她這個主子不爭氣，拖累了她們。

    孔維德病體初愈，僵麻之症剛好了些，又走了那麽多的路，到了屋裏已經再沒有力氣，一頭倒在床上就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特別沉，醒過來已是金烏西沉。

    嗓子眼兒裏發幹，嘴裏苦得很。這幾日天天兒吃苦藥，吃得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從裏到外透著的都是藥味兒。

    孔維德撐著身子坐起來。剛準備伸手，帳簾就被撩了開來。

    晨風欣喜地道：“小姐，您醒了！”

    孔維德一愣：“你回來了？”

    “嗯，不僅奴婢，其他人都回來了。”晨風笑著道。

    此時，晨雨晨曦晨露從落地罩外轉進來，齊齊向孔維德跪地磕頭。

    “起來起來，別動不動就下跪，你們家小姐不吃這一套！”孔維德朝三人招手，“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三人互視一眼，起身走到孔維德麵前。

    孔維德仰著脖兒，挨個兒仔細地看過去。嗯，還是細皮嫩肉的，神情也不見憔悴，想來沒吃什麽苦頭，不過還是不放心。

    “這些日子我不在，你們都幹嘛呢？”

    晨風蹙著眉，憂心忡忡地道：“小姐，皇上已經知道您服避子丸的事兒了，他，他沒為難您吧！”

    “他把你們抓了審問？”孔維德問。

    晨風點點頭，又搖搖頭：“皇上把咱們關起來，隻是詢問您吃避子丸的事兒，並未對奴婢們用刑。”

    事實上，她們雖沒有皮外傷，可顧指揮使卻對她們用了分筋錯骨手。顧指揮使內裏深厚，不是她和晨雨能比的，而他下的分筋錯骨手就特別的難熬。

    本來這一招就是最好的刑訊手段，既不傷及性命，又叫人痛不欲生。被下了分筋錯骨手的人若過了一個時辰都不解開是會活活痛死的。幾乎沒有人能熬得過那種刑罰。

    進了一趟詔獄，她們四姐妹也算開了眼界。

    哪怕你骨頭再硬也容不得你不招，除了肉體上的各種折磨苦痛，還有一招特別狠。就是當你熬過了所有非人折磨之後，自以為已經沒用什麽能撬開你的嘴了，錦衣衛會給你喝下一種藥水，讓你產生幻覺，把埋在心裏的話統統說出來。

    而這種藥最狠的地方就是在你醒後會無比清晰地回憶起自己是怎麽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地把原本捂的死死的話兒都說出來的，後悔得恨不得去死。

    晨雨就被下了那種藥，她親眼看到晨雨醒來後痛不欲生的神情。

    孔維德仔細地看著四個丫頭，心裏知道皇帝在那樣的盛怒之下，又怎會對她們手軟呢？她們這麽說也隻是為了讓她心安罷了。

    她準備下地，幾個丫鬟都不許，硬逼著她躺在床上。

    孔維德苦笑道：“不是我要逞強，我剛被皇上貶了官兒，這會兒正要打包行李，去常州府江陰縣上任呢！”

    幾個丫頭倒並未露出吃驚的表情，晨風道：“小姐且安心躺著，東西奴婢們來收拾。”

    晨曦道：“小姐放心，您的家當奴婢替您看著呢，一個子兒也不會少。”

    晨雨晨露什麽都沒說，隻定定地看著她。

    孔維德歎口氣：“你們可要想好了，跟著我日子可能會越來越難過。若是願意留下來，我目前還能給你們找幾個好人家嫁了的。”

    四女一聽急了，以為小姐不要她們，想把她們嫁人，連忙跪下磕頭。

    “小姐，別趕咱們走！”

    “小姐，奴婢不願嫁人，就想跟著小姐，一輩子都跟著小姐，誰也不嫁！”

    “是啊小姐，咱們就想跟著您，您去哪兒咱們就去哪兒，一輩子伺候您！”

    孔維德哭笑不得地看著明顯被嚇到的幾個丫頭，擺擺手道：“行了行了，我也就這麽一說，並不是真的要丟下你們。說實話，去了江陰我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也離不開你們幫襯。”

    再一看，四個傻丫頭就快哭鼻子了，笑道：“我躺著便是，你們去忙吧！完了別說做主子的虐待你們！”

    四個丫頭這才破涕為笑，一個個起身，晨風上前扶孔維德躺下，又給她掖了掖被子。

    晨曦道：“小姐，您若是睡不著就躺在床上看著咱們收拾，哪些東西要帶走，您也好指示指示。”

    另三人默默瞪了晨曦一眼兒，丫是不是傻？這時候小姐一定想一個人靜一靜，你杵在邊上收拾算什麽回事兒？真想直接敲暈了拖走。

    微笑瞧著四個丫頭暗自互動，心裏想的卻是接下來該怎麽做，江陰地處江南地區，魚米之鄉，經濟繁榮，看起來皇帝似乎給自己指了個好地方，可越是有油水可撈的地方，當地勢力越是盤根錯節，她這個初來乍到的縣令可不好當啊！特別還是個被貶下來的女官兒，就更舉步維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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