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兒門沒有關，孔維德直接往裏跑，門一推就開了。

    屋子挺大，門開處一間兒看上去是個廳堂，四四方方，靠牆還擺了一溜竹椅。廳裏沒人兒，往左開了個小門，估計門裏應該就是臥室，可惜門口被布簾子擋著，瞧不見裏麵兒的情形。

    孔維德走進去，在小門邊兒的竹筐上敲了敲：“有人嗎？”

    門簾子立即被人從裏麵掀了起來，正是昨兒晚上救了自己還給她倒水喝的小姑娘。

    “你醒啦！”小姑娘見著她就高興地道，隨即又皺皺眉頭，“可惜你的相公還沒醒！”

    孔維德一愕，昨兒個被救起後，小姑娘見她嘴對嘴給楚君極喂水就問他倆是什麽關係，她隨口答道：夫妻。好吧，現在隻能是她相公了。

    孔維德一聽，繞過小姑娘就往裏跑，裏間兒果然是間臥室，床邊兒兩個人，一人站著一人坐著，床上躺著的正是楚君極。

    “楚君極……”孔維德跑到床邊，隻見楚君極雙目緊閉，臉色蒼白，跟昨晚被救上來的樣子一樣。

    她抓住他的手，竟是涼的。

    “楚君極你醒醒！楚君極，我是閑閑啊！我們得救了，你快醒醒啊！”孔維德不斷揉搓他冰涼的雙手，想把它們捂暖。

    邊上一個老頭兒歎了口氣道：“他的氣息太過微弱，恐怕……唉……”

    孔維德根本聽不進這種話，喃喃道：“他不會有事的。”忽而轉頭看著老頭兒，目露希冀。

    “您一定有辦法救他的，請您一定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老頭擺擺手為難道：“老朽已盡力施救，可他的體溫一直那麽低，實在沒辦法。”

    “體溫低，那就把他放到熱水裏泡著。”孔維德要抓狂了，這什麽庸醫？

    老頭兒瞪著眼兒道：“泡過了，沒用！昨晚就給他泡了熱水澡，到現在也沒什麽起色。你倒是醒了，好得快。一個大男人還不如個小姑娘。”

    孔維德懶得與這老頭兒囉嗦，看向一邊站著的中年男子。

    “請問你們這兒有薑嗎？”

    “有的有的！”沒等中年男子回話，那小姑娘便站出來說道。

    “麻煩請你煮一鍋薑汁來，一會兒泡澡用得著。”孔維德對小姑娘道。

    “行！我這就去。”小姑娘蹦蹦跳跳出去了。

    孔維德又看向中年男子道：“不知這兒可有浴桶？”

    中年男子略一點頭，轉身出門，不一會兒院子裏便擺了個大浴桶。

    孔維德原本想阻止，可是抬頭看看天上火辣辣的太陽，便打消了念頭，也許洗個露天浴也不錯。

    幫忙倒水的人挺多，不一會兒，浴桶裏就注滿了水。

    中年男子又叫來了兩個人，幫忙把楚君極扶起來，孔維德飛快把他的上衣脫了，隻留一條褻褲，然後把楚君極給架到了浴桶裏。

    這時，小姑娘把薑汁也煮好端來了，還帶了些薑片兒。

    孔維德伸手接過薑汁，就往浴桶裏倒，然後拿著薑片就在楚君極的雙臂和胸膛用力地擦拭。

    一直擦一直擦，直到把他的皮膚擦得通紅。放下薑片兒，又那拿起一邊兒的舀子舀水不斷地從頭頂淋下去。

    混了薑汁的熱水具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不一會兒，楚君極蒼白的臉色就紅潤起來，鼻翼微微翕動。

    老頭兒看得嘖嘖稱奇：“沒想到生薑還有如此功效。”

    孔維德暗自翻個白眼兒，那是你醫術太差勁。

    泡了大約二十分鍾，孔維德又讓人幫忙把楚君極從浴桶裏撈出來，用事先準備好的大毛巾給他全身裹嚴實了才放到床上。

    孔維德又拿著毛巾幫他把頭發拭幹，幸而是盛夏，頭發一會兒也就幹了。

    之前的老頭兒探了探他的鼻息，驚奇道：“氣息比之前重了！他快醒了！”

    小姑娘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孔維德道：“你是大夫嗎？醫術比毛蟲爺爺還厲害呢！”

    那老頭兒瞪了小姑娘一眼，不服氣道：“那是我之前一直在盡力施救，他就快好了，被這姑娘捷足先登了罷了！其實，其實是我的功勞！”

    小姑娘躲在孔維德身後對著老頭兒做鬼臉：“說大話，羞羞羞！”

    老頭兒氣得臉紅脖子粗，捋了袖子就要上來教訓小姑娘，中年男子咳了一聲兒：“阿朵，不得無禮！”

    小姑娘這才撇撇嘴，不情不願地走出來，對著老頭兒鞠了一躬：“對不起！說大話的毛蟲老頭兒！”說完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老頭兒在後頭跳腳叫罵：“臭丫頭，有本事你別回來！”

    孔維德對周邊的吵鬧漠不關心，專注地看著楚君極，卻見他睫毛顫了幾下，她連忙伸手捉著他的手掌：“楚君極，你醒醒！醒醒！我是閑閑，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在她的聲聲呼喚中，楚君極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茫然地看著房頂，然後慢慢將視線落到孔維德臉上，眼底閃過一抹驚喜，嘴角也隨之翹了起來：“閑閑——”

    他的嗓音嘶啞難聽，想必是著了涼，可在孔維德聽來卻是無比的悅耳，比任何時候他喚她的小字更動聽。

    “楚君極，你終於醒了，太好了！”她一把抱住他，伏在他胸膛嗚嗚哭了起來，壓抑在心底的恐懼，軟弱，迷茫隨著他的蘇醒一起宣泄了出來。

    從被匈奴人追殺，到跳海，到受傷，到脫力失溫，到被人救起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再到他昏迷不醒，她一直表現得那麽堅強冷靜，從不把內心的害怕無助表現出來，死死壓抑著。可就算她表現得再勇敢，再冷靜也會有裝不下去的時候。

    剛才，她隻不過憋著一股勁兒，告訴自己絕不可以軟弱，絕不可以放棄，放棄他就是放棄了自己。直到他醒過來，她憋著的那股勁兒鬆了，這才全數發泄出來。

    楚君極從未見她哭得那麽傷心過，簡直像個孩子。

    她抱著自己那麽緊，生怕自己跑了似的，傻姑娘，他恨不得天天兒把她拴在自己身邊兒，怎麽舍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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