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了？這麽久才回來！”

    孔維德一進院子，楚君極就趕上來拉著她的手，一臉不放心。

    孔維德抬頭看著他微微一笑，搖頭道：“跟阿朵去了阿露嫂家，回來晚了，讓你擔心了。午飯吃了嗎？”

    她探頭往裏看，孩子們俱伏案寫字，沒有一個敢抬頭偷看的。

    楚君極拉著她往臥房裏去，邊走邊道：“你不在，我哪兒心思吃飯？”

    “你還沒吃？”孔維德愕然。

    “吃了一點兒，不多。”楚君極把她拉坐到桌前，揭開碗蓋兒，一碗紅燒雞塊兒，一碗炒青菜。

    “我還給你留了點兒，餓了吧，快吃！”楚君極說著從邊上端來一碗白米飯和一副筷子塞在她手裏。

    孔維德看著眼前的飯菜，心裏某個地方突然覺得軟軟的，他，也是會為她著想的呢！會擔心自己沒吃飯，會給自己留飯菜，會在她一回家的時候就輕聲數落，隻因為心裏掛念著她。

    “快吃啊！”他輕聲催促。

    “哦！”雖然吃過一個餅，肚子裏並不餓，可麵對楚君極的關心，她竟說不出自己已經吃過飯了。

    拿起碗筷夾了一個兒雞腿大大咬了一口，然後對著楚君極笑了一下，楚君極見她吃了雞腿，心情大好，拉了個凳子坐在她邊上看著她吃。兩個人就這麽一邊傻笑一邊吃飯，孔維德也早就忘了早上的憤憤不平。等吃完了，孔維德已經撐得動不了了。

    “快去看著孩子們，你不在他們要偷懶的。”孔維德推他。

    楚君極還是賴在她身邊兒不願意動：“怕什麽？他們如今可老實了。誰敢偷懶！”這群孩子被楚君極管得服服帖帖，隻要有他在，簡直連大氣也不敢喘。

    孔維德不讚同道：“教育要持之以恒，你莫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孩子們也要跟著你學壞了。”

    “要我現在就去教書也行！你得答應我晚上……”他貼著她耳朵輕聲兒道。

    他不要臉的要求羞得她麵紅耳赤，直拿手推他。

    “你閃開，躲一邊兒去！”

    他厚著臉皮，伸手緊緊抱著她，把她摟在懷裏猛親。

    她怕得要死，教室就在隔壁，一牆之隔，萬一要是有哪個孩子見先生遲遲不出現，跑出來找可如何是好？

    “行了行了，我，我答應你還不成？”她聲音極輕極細，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他抱著她在她耳邊激動地喘息：“這可是你親口答應的，不準反悔！”

    她真怕了他，躲著他到處惹火的手，隻能點頭答應：“是是是，是我說的，不反悔，成了吧！”

    楚君極嗬嗬地笑，知道她麵皮薄，並不敢真的怎麽樣，隻不過趁機揩油罷了，既然得了便宜，就別賣乖，見好就收。

    “我去瞧瞧那幫兔崽子。”他起身說了一句，然後回頭曖昧地看她一眼，“你好好休息，養養精神。”

    孔維德側過頭去不看他，一低頭發現衣襟都被那廝扯開了，露出一片白膩的肌膚，連忙伸手把衣領拉高，心頭憤憤！

    傍晚，剛吃了晚飯，楚君極就興致勃勃來拉她進屋。

    孔維德一閃身避開了，拉了拉並不顯皺的衣擺道：“我今兒個晚上約了杜丘說話，晚些回來，你……你若困了，就先睡吧！”

    說著也不看他，轉身就往外走。

    “你站住！”楚君極在後麵叫住她，大步追上來，走到她麵前，狐疑地上下打量她。

    “這麽晚了，你去找杜丘何事？”他眯著眼兒問。

    “自然是正經事兒。”她瞥他一眼。

    “正經事兒是什麽事兒？”他要抓狂了，這女人有事兒白天不說，非要等天都暗了才跑去找人說，對方還是個男人！她當自己是死的嗎？

    孔維德見他急得著惱的模樣，沒忍住，噗嗤一聲兒笑了出來。

    楚君極一愕，馬上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

    “你敢耍我！”他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捋袖子惡狠狠要幹架的架勢。

    “好了好了！”她笑吟吟拉著他的手，“這事兒你也一起聽聽，所以你得陪我一塊兒去杜丘家。”

    他鼻子裏出氣，哼了一聲兒：“這還差不多！”

    楚君極和孔維德一起到杜丘家的時候，他早就在家等著了。

    “聽阿朵說你找我有事兒要說？”杜丘將他二人迎進屋，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涼茶。

    孔維德看了一眼楚君極，在過來的路上，她已經大致的把今天所見所聞，以及心裏的想法跟他說了。故，楚君極此刻也表現得有些凝重。

    孔維德喝了一口涼茶，放下茶盅，看著杜丘緩聲道：“想必今日之事，阿朵回來已經跟你說過了吧！”

    杜丘點點頭，神情落寞：“阿朵回來是同我說過。阿露和她媳婦兒盼這個孩子盼了好久，沒想到……唉——”

    “照杜先生看來，這究竟是什麽原因呢？我想你應該不會以為這是什麽老天詛咒或是天神降罪之類的說法吧！”孔維德定定看著他道。

    杜丘一愕，隨即苦笑一聲，搖搖頭道：“我雖不信，可也找不到這其中緣由啊！若老天垂憐眷顧，能讓我等知道造成這些災難的究竟是何原因，我願減壽十年。”

    “阿爹！”阿朵跑進來，一把抱著杜仲道，“女兒願減壽二十年，不要阿爹減壽！”

    杜丘未料阿朵會突然跑進來說這樣的話，不由得厲聲道：“休得胡言！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

    孔維德擺擺手道：“你們都不用減壽，我想我也許已經知道這是什麽原因了。”

    杜丘和阿朵俱驚愕莫名地看著孔維德訥訥說不出話來。

    孔維德歎口氣，把自己對遺傳疾病以及近親繁殖的危害，以淺顯易懂的語言加以描述。杜丘和阿朵越聽眼睛睜得越大，到最後兩人都難以置信地互視一眼，再看向孔維德。

    阿朵先忍不住道：“閑閑姐的意思是咱們這兒的人是因為關係太近了才會生下這麽多怪嬰？才會一個接一個地生怪病？”

    孔維德點頭道：“應該是這樣沒錯。”

    “怎麽會這樣！”阿朵低呼，“這明明是親上加親呀！是好事呀！”

    杜丘也低著頭沉默不語。

    “每個人身體裏都會帶著不同的疾病，這是從祖先那兒繼承來的，無可避免。這些疾病平日裏隱藏在我們的身體裏，如無意外終我們一生也不會發病。可是如果一對男女來自同一個祖先，他們身體裏隱藏的疾病也許有一部分是一樣的。兩個相同的隱性疾病融合在一起就有可能在他們的下一代中顯現出來，這就叫遺傳。”

    “也就是說兩個血緣相近之人很可能生下死嬰？”開口說話的是楚君極，他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辭。同時，不禁想起曾經聽說過的幾個生下死嬰或癡兒的人家。現在細細想來那些人家似乎均是表親婚配。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應該說有相似血緣之人婚配生下死嬰癡兒的可能性會更高些，倒也並非必然。”她無法跟他們解釋概率的問題，可是迷霧島上的島民們幾百年來聚居於此，島上大部分的人都已經是近親婚配，幾代近親婚配繁衍，遺傳疾病的爆發也是必然的。

    “這麽說來，我們必須製止親上加親的婚配？”杜丘抬頭看著孔維德。

    孔維德微微蹙了眉頭：“如今島上之人多多少少皆有親緣關係，而三代之內的親緣關係更容易誘發遺傳疾病。所以，根治的最佳辦法就是離開這個島，到更廣闊的地方去。”

    “離開！你是讓我們離開這裏！”杜丘怔住了，喃喃自語，目光茫然，最終苦笑一聲，“不可能的，這裏的人是絕對不會走的。”

    “為什麽？”孔維德不解，這個小島雖然不錯，可麵對子孫後代都要受疾病折磨，難道他們不會想要改變嗎？

    “也許這隻是你一個人的想法，別人未必會這樣想。”楚君極冷聲道。

    可任憑孔維德如何勸說，杜丘隻一徑地搖頭，目露痛苦之色。最後竟起身送客。

    回去的路上，孔維德和楚君極均沉默無言。

    一直快到自家院兒門口，楚君極才頓住了腳步，側頭看向孔維德：“杜丘有古怪。”

    孔維德沉吟著道：“不僅杜丘有古怪，整個島都有些古怪。”

    楚君極微眯著眼，目光中透著湛然：“他為何連試都不願一試就一口否決？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難道連他的女兒也不顧了嗎？而且這個島上的人給我的感覺似乎都是暮氣沉沉的，無悲無喜，眼神裏看不到一絲光彩。一開始，我以為他們讓孩子跟著我讀書是為了讓孩子知禮儀，有出息。可漸漸地我發現，他們並不管孩子學得好不好，孩子作業寫得亂七八糟，他們也全不關心。他們似乎……似乎隻是想讓孩子們認幾個字兒，僅此而已！實在是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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