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過後，遠山院。

    剛整理好衣裳的夏晚晴哭得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跪倒在老太君麵前，嗚嗚哭道，“孫女……嗚……都是受人陷害……”

    老太君斂目，望著手裏的這杯烏龍茶，緩緩說道，“那你說說，你是受了誰的陷害？”

    “……”夏晚晴一頓，頓時語塞。她怎麽敢說出是因為自己先去推夏明媚所以反遭暗害呢？這說出來卻是她自己害人不成作繭自縛了。

    “祖母……”她頓時又哭起來，膝行到老太君麵前用手扯著老太君的衣裳下擺，“孫女怎可能平白無故做這種事呢？！您可要為孫女做主啊……”

    老太君抬起頭，直視著她的眼睛，蒼老的眼眸裏無波無瀾，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做了什麽事？！你今日在屋子裏休息，從未出過事！你可記住了？！”語氣裏的暗示和威懾一字一句地透射出來。

    夏晚晴頓時說不出話來，一番想好的陷害夏明媚的說辭哽在喉嚨，她突然之間發現自己看不清一向慈祥的祖母的麵目，這祖母似乎不像表麵的看上去那麽好騙……

    “四丫頭，你該知道，咱們這等鍾鳴鼎食之家，是容不得半點汙點的，想我做女孩時，在我母族，有一個小姐出了事，沒管住嘴傳了出去，最後被命令自盡以保全母族的名聲。你今日沒事，若是有事，侯府斷然容不得你！”

    夏晚晴登時打了個冷戰，嚇得汗毛倒豎，立刻改口說道，“是的，孫女今日身子不適……一直在屋子裏養病！”

    老太君垂目，揮手道，“你下去吧。記得我跟你說的話！”

    她剛出來，眼見得一旁站著自己的生母鄭姨娘，登時忍不住眼淚，嗚嗚哭了起來。

    鄭姨娘與她挑了一條沒人的小路走著。

    “老夫人說什麽了？”

    夏晚晴抽抽噎噎地把原話說了一遍。

    “你可懂她是什麽意思？”

    “聽那意思……”夏晚晴抽噎了一下，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不斷灑落，“是要我跟所有人說我沒出事一直在屋子裏歇著，以保全侯府的名聲。”

    鄭姨娘歎了一口氣，“我早勸過你不要招惹你五妹……從前你總嫌我不會打算，事實上我早已看清你五妹、大姐與金麗三人，你五妹你不去招她她自然不會惹你，你惹了她，偏偏她一副單純的樣子，智力又高，你鬥得過她嗎？”

    夏晚晴又痛又悔，低頭沉思了半晌，“可是我氣不過她壞我名節……”

    “是你先壞她名節。”鄭姨娘咬牙道，“但若有機會我也不會放過她……兒啊，你自小就愛攀高枝兒，巴著那侯夫人與你大姐，你以為你巴著她，她就會一心為你，幫你討個好親事嗎？到時候出事了你全是替罪羊，她們的為人你還不清楚嗎？自私自利、見利忘義、無情無義，因此自我當年進門起便與她們不遠不近地相處，隻求做好自己分內的事、與她們相安無事，你終日巴著你老祖宗，上次老祖宗開心，賞了你一個翡翠手鐲她們都看不過眼，挖苦了你好幾天，你以為她們對你是真的好嗎？”鄭姨娘語重心長。

    兩人到了住處，便看到夏晚雪母女立在一旁。

    “四妹……”夏晚雪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二姐不是故意的……二姐對不起你……”

    原來夏晚雪踩了夏晚晴一腳之後，她生母李姨娘提醒她這樣有損她溫柔愛護姐妹的閨名，所以她專程來道歉了。

    “若不是故意的為何那時那麽大聲？！為何眾人都說不是四姑娘你卻故意大叫說是？！你和四姑娘是親姐妹，你為何這般用心狠辣？”一向溫和有禮的鄭姨娘開口如刀，針針見血！

    李姨娘立刻為自己女兒辯護道，“你有什麽證據說二小姐是故意的？二小姐明明就是不小心說出來的，而且現在還特地來道歉！”

    “特地？！”一向好脾氣的鄭姨娘頓時犀利起來，“你們住的地兒離這裏隻有十幾步遠！別把自己說得那麽好聽！”

    李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勾起嘴角，嘲諷地笑道，“鄭姨娘，你們就別給臉不要臉了……這四丫頭做下的齷齪事，現如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咱們二小姐顧念著姐妹情來道歉是你們的福分，說實話，四小姐如今的名聲，誰敢沾染她呀，就怕壞了自己的名聲！也就隻有二小姐這樣溫柔端莊的好姐妹念著姐妹情才來你這……”

    這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李姨娘猛地被打，心裏又驚又怒，她瞪著夏晚晴道，“你有種再打試試？！”

    “啪！”夏晚晴反手又是狠狠一巴掌！

    “李姨娘，我看！給臉不要臉的是你吧？你是姨娘，算半個奴才！也敢侮辱身為主子的我？”夏晚晴不怒反笑。

    李姨娘一向在金氏麵前殷勤巴結，頗為得臉，而且她在潯陽侯夏定國麵前也頗為受寵，她哪裏受過這等待遇，登時漲紅了臉喝道，“我雖是個姨娘，算半個奴才，但沒出嫁做姑娘的時候也是清清白白的，沒幹這等齷齪事！哪及得上四小姐您啊？”

    這句話狠狠戳中了夏晚晴的痛處，她猛地衝上前，撕打起李姨娘來！

    李姨娘的頭發被一把扯掉，她登時顧不得臉麵，奮力跟夏晚晴撕打起來！

    鄭姨娘心疼女兒，急忙上前幫著女兒踢打李姨娘，而那夏晚雪，平素自矜身份，認為打架丟臉，不願意丟自己的臉麵，隻在一旁費力拉住鄭姨娘不讓她動手，順便大聲叫喊，把自己房裏的婢女叫出來幫著打架。

    一個時辰後。

    遠山院。

    老太君坐在上首。

    下首的位子坐著大夫人、侯夫人、三夫人。

    大夫人用絲帕捂住嘴，幸災樂禍地笑了，“嘖嘖，二弟妹，原來你們二房真是好風氣啊，竟是‘打成一片’~”語調諷刺性地拉長。

    金氏的臉上無波無痕，反正真正出醜的又不是她，是兩個庶女和姨娘，她淡淡道，“大嫂，想不到你看到二房出事了竟是如此開心……”

    大夫人的臉色登時難看了起來，剛要說話反諷，這時候老太君怒道，“都給我閉嘴！好好的都成什麽樣兒了！真不顧侯府的臉麵！”

    夏晚雪低著頭，紅漲著臉不說話。

    夏晚晴不甘心地抬起頭來，“祖母，是李姨娘汙蔑我在先！”

    李姨娘發髻散亂，一邊的耳環被硬生生扯掉，她賠笑道，“老祖宗，是二小姐要給四小姐道歉，四小姐和鄭姨娘不但不接受還汙蔑二小姐用心狠毒，奴婢氣不過，於是情急之下說了她兩句，是四小姐先動手扇了奴婢兩耳光！鄭姨娘不但不拉架而且還一起打我！”

    老夫人沉默不語。

    一旁的鄭姨娘急忙道，“老祖宗！四小姐壽宴那天明明是在自己屋子裏休息的，而李姨娘嘴裏不幹不淨，一口一個四小姐幹齷齪事……”

    此話戳中老夫人的心頭恨事，老夫人一個狠厲的眼風瞪過來，鄭姨娘和正打算反駁的李姨娘登時心驚，不敢開口。

    老夫人拿起冰裂紋的茶盞子，飲了一口茶。

    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屋子裏靜悄悄的，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罰李姨娘抄寫經書十萬字，必須得是端正的梅花小楷！由金兒驗收！”

    夏晚雪有些不甘地抬起頭，望了滿臉寒霜的老夫人一眼，打了個冷戰，立刻低下頭跪好。

    “二丫頭，你可是不服？！”老太君厲聲道！

    夏晚雪嚇了一跳，立刻囁嚅道，“服……服！”

    “都下去吧！”老夫人神色稍緩。

    眾人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