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小白臉睡的可謂極其不安，接連做了好幾個噩夢，夢裏始終有個穿著花裙子的女鬼，伸著猩紅的舌頭，牙齒上還滴著血漬，在他身後鍥而不舍地追逐著，叫囂著娶她，娶她！

    於，於敏——

    夢裏雖然看不清楚女鬼的臉，可憑著直覺，小白臉認定了這個女鬼一定是於敏，這樣一想，頓時激起一身冷汗。抬手把汗珠抹掉，小白臉趿拉著鞋，把屋裏所有的燈全部打開，睜著眼睛依靠在炕頭，直到院裏公雞嘹亮的聲音響起。

    “你今天不是上夜班，咋起這麽早？”張靜芬往大鐵鍋裏舀了一勺水，聽到聲音，轉頭看著兒子。

    小白臉抬起滿是黑眼圈的眼，無精打采的看了張靜芬一眼，端著盛滿冷水的鐵盆，一邊往身上撩水，一邊平複著內心的恐懼。

    “誒，你這孩子，媽跟你說話呢，咋啞巴啦。”

    “睡不著。”

    “咋還睡不著了呢？”張靜芬小聲嘟囔。

    “還能有啥，做夢娶媳婦睡不著唄。”小白臉的妹妹李麗華，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雞窩發，打著哈欠，睡眼惺忪的從屋裏走出來。

    想到兒子馬上就要娶媳婦，而這兒媳婦又是個軟性子好拿捏的，張靜芬興奮的咧著嘴，渾身的細胞仿佛都在激動的叫囂著，那真是從心裏麵往外的高興。

    不過，這都一天一夜了，介紹人也沒來過，不會真的出了什麽差頭吧。

    張靜芬心裏拿不準，白了小女兒一眼，“姑娘家家的嘴咋那麽碎，八字還沒一撇的事都敢往出冒，萬一這門婚事結不成，讓你媽這張老臉往哪兒放。再說，別管那姑娘多好，多能幹，要是你哥沒看上，倒貼給咱家，你媽我還不樂意呢。”

    李麗華耳邊聽著她媽大言不慚的話，洗臉的手一頓，不可思議的望著她哥，真不知道她媽是哪兒來的自信，就她家這情況，不說一貧如洗，也好不到哪兒去，如今她哥有人要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

    撇撇嘴，李麗華看向院裏一聲不吭的李慶，“哥，昨天電影看的咋樣啊，有沒有進一步的可能？”

    不管她媽多麽的異想天開，對於她哥小白臉的婚事，李麗華還是很關心的。

    電，電影院！

    小白臉李慶滿身驚懼，直勾勾的看著李麗華，好像看到了惡鬼一樣，慌亂的搖著頭，起身的一瞬把木凳上的水盆打翻，髒水頓時濺了一身。

    不行，他們八字不合，他還想多活幾年呢，這婚絕對不能結。

    不管不顧的跑回屋兒，閉著眼，蒙著被，瑟瑟發抖的躲在了牆角裏。

    張靜芬母女對視了一眼，扔下鍋裏沒有炒熟的菜，連忙跟了進去，看到李慶的反應，心裏咯噔一下。

    “媽，我哥他……”不會是中邪了吧。

    李麗華咽了咽口水，沒敢繼續往下說，她知道，在她的心裏，她哥永遠比她來的重要。

    她這個當妹妹的要是敢說李慶一句不是，她媽就敢拿擀麵杖削她。

    “別瞎說，看著你哥，媽出去一趟。”張靜芬眯了眯眼，解開圍裙扔給李麗華，告訴她把飯做好。

    兒子的情況明顯不對，昨天從電影院回來的時候就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當時她還以為是小年輕在一起瘋鬧累到了，也沒有過多在意，如今一看，興許是招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張靜芬氣勢洶洶的出了門，風一吹，混沌的腦袋立時清醒不少。光聽介紹人說，可她跟於敏那孩子沒見過麵，不知性情到底如何。再者說，第一次上門而，總是不能失了禮數，讓人背後說了嘴。

    思忖片刻，張靜芬拐進離家不遠的供銷所，買了兩瓶麥乳精，兩斤爐果，原本還想拎上兩瓶白酒，一問價，頓時嚇了一跳，這麽一小瓶就要十塊錢，哪兒值啊！

    拎著東西走出供銷所的大門，過了兩條街，到了田家大院的胡同口。

    問了路口乘涼的鄰居，張靜芬敲響了老於家的大門，“屋裏有人嘛？”

    張靜芬本來想提於敏，又害怕驚了人家姑娘，黃了婚事，隻能耐著性子敲門。

    “你找誰？”問話從張靜芬的身後傳來。

    張靜芬嚇了一跳，一手掐腰，機關槍一樣嗆聲，“你是死人啊，冷不丁從身後冒出來，想要嚇死誰咋的？”

    “誒，你這人咋說話呢，你敲門，我問問怎麽了，還不行問啊？”劉榮也不是善茬，在家門口還能讓人欺負了去，還真是沒有王法了呢。

    “我敲的是這家門，關你什麽事，哪兒就把你給顯出來了，真是狗拿耗子。”

    劉榮氣的心口鈍痛，鬆開於曉媛的手，告訴她上一邊躲著去，“你是哪兒來的，知不知道這是啥地方，站在別人家門口你還這麽大的底氣？”

    張靜芬沒注意聽，把糕點放在幹淨的石頭上，瞪著眼，用力地推了劉榮一下，“哪兒來的死老婆子，跟瘋狗一樣亂咬，我來走親家還礙到你了。”

    劉榮腳下一個趔趄，險險摔到。

    於曉媛黑著臉，飛快地竄了過去，咬牙抵在劉榮身後，把她的身子慢慢扶正。

    劉榮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上下打量著張靜芬。剛才雖然混亂，可這老婆子說的話，她也是聽明白了。

    她說她是來走親家的，兒媳婦蘇玫的繼母她見過，不長這個樣，大姑娘的婆婆又同住一院，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姑娘未來的婆婆，介紹人口裏那個慈和的張老太。

    慈和，還真是諷刺啊！

    劉榮攏攏鬢角的碎發，“你是李慶的媽？”

    “你咋知道？”張靜芬微楞，腦海中忽然回響起劉榮的話，她說，她家門口。

    使勁一拍腦袋，張靜芬尷尬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認謙和的笑，“親家母，你看這事鬧的，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啊。”

    “親家母，我可不敢當。”劉榮冷哼一聲，拉著於曉媛的手，進了屋。

    四周都是看熱鬧的人，一個個繞著張靜芬指指點點，小聲的嘀咕。

    “看什麽看，沒見過走親家的啊，散了，都散了吧。”張靜芬清咳一下，挺起胸，拎起石頭上的糕點，不請自來的進了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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