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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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厚厚的積雪當中,涼意從四肢蔓延開來,慕白輕輕呼了一口氣,白色的霧氣化作一團花,隨即又緩緩消散。
“下官想向公主求一物。”
“什麽東西?你盡管說。”
“雪荊花。”
“雪荊花?本公主倒是聽過。給你花可以,但本公主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我要你娶本公主!”
“……”她頓了好久,終是緩緩道:“下官自是十分願意娶公主。”
今日蕭莨的任性,來於上午的談判。
若那日不因玩心招惹這位公主,也不會落得這般尷尬的處境,都是她的罪過。
望著茫茫的大雪,一步步走的緩慢。
回府的路上,迎麵碰到了顧千言。
“慕白,我……”
慕白置若罔聞,徑直越過。
顧千言今天早朝向皇帝遞了辭官文書,他不僅辭去了翰林學士的職位,還想要離開錦官城,抑或離開齊國。
她不怪他離開,但是他離開的事情之前沒有同她說過一絲一毫,現在心裏盡是失望。
流籬被她推走,君酌性命危在旦夕,如今他也要離開,兜兜轉轉了一圈最終還是隻剩下孑然一人。
她本可以忍受孤獨,是因為沒有過牽絆。這些人出現在她的生命裏,讓她傾心相待之後又撣撣衣袖離開,仿佛她就是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笑話。
“慕白,我現在有些要事,所以要離開一陣子,我會回來的。”雪花瀟瀟地落在肩頭,顧千言眸色如薄薄碎雪,微涼中又夾著幾分於心不忍。
“你回不回來與我何幹?”慕白沒有看他一眼,身子掩在狐裘當中,在雪中緩慢前行。
“慕白,你聽我說。”擦肩而過的一瞬間,顧千言握住她的手腕,“我沒有拋棄你,隻是我有點事情要處理。”
慕白一把甩開他的手,眸色冰冷堪比天空飛揚的雪:“處理要事?是魏國欲圖攻打楚國,你這個楚帝不得不回去坐鎮了是麽?楚敄天,你玩夠了沒?我沒功夫陪你玩下去了!”
“你……你果然都知道了。”顧千言愣了好一會,而後緩緩撕開人皮麵具,隨即一張連天仙都驚羨的容顏映入眼簾。
“我慕白不是傻子,其實我很早就懷疑你們是同一個人,因為很多細節的地方實在太像了,可是我選擇相信你,我相信你顧千言。到頭來,你卻將我的真心又一次玩弄!”看著那張無比熟悉的臉,慕白心中湧出幾絲痛楚,喉嚨中微微苦澀:“雪柔是你的人,醉嬌閣的事情全部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明明就知道我是誰,還一次又一次的設下圈套逼我鑽進去!看著我被你耍的團團轉,是不是很好玩?看著外人眼裏的天縱英才被你騙的像個傻子,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她仰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指了指胸口,語氣中幾分哽咽:“現在,我的這裏很痛,仿佛受了刀絞之刑,痛的我想操刀砍你,你滿意了?”
“暮歸,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
“所謂的為了我,都是你自以為是的借口罷了。你敢說你不想有朝一日俯瞰四國?你敢說你不希望你們楚國江山錦繡繁華永盛不敗?在你這麽精明的人眼裏,江山麵前,美人又算的了什麽呢?”慕白自嘲的笑了笑。
“不,你是我的唯一,若沒有你,我要這江山又有何意義?”楚敄天緩緩開口,聲線清冷,與呼呼飛雪融在了一起。
“抱歉,我已經不敢再拿自己的心去賭了,因為如果我輸了,我便會墮入塵埃,萬劫不複。”她抬眸看著他,隔著茫茫飛雪,一步之遙,恍惚天涯之遠,眸中冰涼愈發決絕。
“你不用回來了,我不會原諒你,我也不想再見到你。”留下一句無情的話,不再停留一刻,徑直離去。
狐裘被風吹的揚起,單薄的身姿一點點的被大雪風雪湮沒。
“咳咳……”楚敄天費力的咳嗽,咳出幾點猩紅,落在雪中如一朵紅梅怦然綻放,美的驚心。
飛揚的墨發遮住了眸中的光華,白皙的下顎緩緩垂下,轉身,離去。
一片無盡的大雪中,兩個人最終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風雪,徹底籠罩大地。
……
皇帝還是按捺不住蕭莨的撒嬌,終於答應將蕭莨嫁給慕白,婚期定在十一月。
大婚當日,慕白身穿喜袍,笑意吟吟的迎著殷紅嫁裳踏入丞相府。
一拜天。
吟吟笑意不改。
二拜帝王。
指尖沁出血跡。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司禮的聲音悠悠響起,新娘子被一眾婢女紅娘擁入洞房,慕白則留下來招待各位客人。
入夜,待到客人吃飽喝足離去之後,慕白已有七分醉,在眾人的哄笑下跌跌撞撞的走入洞房。
卻在關上門的一刹那,眸色刹那清醒。
“慕……夫君,你來了?”嬌羞的聲音傳來,蕭莨坐在榻邊,緊張的絞弄手指,蓋頭下臉紅似晚霞,身上的鳳冠霞帔嬌豔。
慕白緩緩歎息一聲,走到榻邊:“公主,我不想騙你。”
“夫君,你在說什麽啊?”蓋頭中傳來蕭莨不解的聲音。
“我隻要雪荊花。”慕白聲音淡淡,一把挑開紅蓋頭。
“夫君放心,這幾日我就遣人將雪荊花送到你府中。”
“你不要食言。”慕白上榻鋪好大紅鴛鴦被,麵無表情的道:“睡吧。”
“啊?夫君,你……”嬤嬤教的那些話實在難以啟齒,還未出口便已經羞澀難擋。
“我累了,睡吧。”慕白二話不說躺了下來,閉目睡去。
她當然知道蕭莨想說什麽,隻是她一個女兒身,如何與她圓房?
她不是沒有想過找人替之,隻是這樣對蕭莨來說,實在太過殘忍,一個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為了一朵雪荊花,她不想毀了蕭莨的下半生。
“既然你累了,那便早些歇息吧,我去熄燈。”蕭莨小心翼翼的說道,公主的嬌縱全然不複。
“嗯。”
……
接下來的這幾日夜裏,慕白都以不同的理由應付蕭莨。
“公主,這雪荊花何時送到?”書房內,慕白執筆寫奏折,頭也不抬的問道。
過了好幾天,雪荊花理應送出來了,為何她連花的影子都沒有看見?
“夫君,莨兒哪裏不好了?”
“什麽?”慕白抬眸,不解的看向蕭莨。
“為何不肯與莨兒圓房?”蕭莨紅著臉問道。
“這幾天我有要事,日後再說吧。”
“夫君若是不肯與莨兒圓房,就甭想拿到雪荊花!”
慕白握筆的手一抖,導致字墨出了偏差,而後問道:“你當真要這樣?”
“莨兒都是夫君的妻子了,為何夫君……”到底蕭莨還是閨中少女,宮中老嬤嬤的話還是學不來全部。
慕白歎息一聲,心知這是無論如何也瞞不住了。擱下筆,起身,伸手解開衣帶。
“夫君,你……”看見慕白的動作,蕭莨的臉仿佛要滴出血來,心裏緊張無比。夫君這是要……可她還沒準備好……
慕白解開上身衣裳,抓起蕭莨的手,放在胸口,旋而閉目歎息。
胸口處起伏柔軟,蕭莨作為一個女子,用腳趾頭都想的出那是什麽。快速抽回手,不可置信的道:“慕白,你……你是女兒身?”
慕白輕輕點頭。
蕭莨一直愣在那,良久,忽然大笑:“枉公主自詡聰明機靈,卻被你慕白騙的好慘!慕白,你本為女兒身,卻迎娶本公主,不怕遭天譴麽!”
慕白整好衣裳,無奈道:“並非有意迎娶公主,隻是這雪荊花對我來說極為重要,還望公主肯賜給慕白。拿到花之後,慕白會親手書寫一封合離書,並贈公主一柄玉如意,公主不必擔心,後麵的事情慕白自會處理妥當。”
“你當初就不應該招惹本公主!如今又因為一朵花娶本公主,你當真沒有一點良知嗎?”蕭莨大叫道,大怒之下一把掀開書房的桌子。
“此舉實在是情非得已,還請公主賜下雪荊花。”慕白絲毫不為所動,躬身請求道。
“你滾!本公主看見你都覺得惡心,滾啊!”一個瓷瓶對著慕白砸去,慕白輕而易舉的避開,深深的看了一眼蕭莨,退了出去。
出來之後,順手將門關上,對著兩旁的奴婢吩咐道:“公主今日心情不好,你們要看她,不要讓她出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