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女的及笄禮出了些狀況，她昨日與禦史府家的小姐去了大普寺，早些年我曾帶她見過那裏的圓德方丈，方丈觀她麵相，直說有緣，並許下約定，待她及笄禮的前一日為她卜上一卦，我這個做母親的都忘了這事兒，倒是小女一直記得，昨日不顧我反對，和禦史府家的小姐一起去了大普寺，卻不想半個時辰前回來，帶回方丈的卜言，說是今日不宜辦禮……諸位也都知道，圓德方丈的卜言一向是準的，我和相爺一起商議過，決定改日再辦禮。”

    她語態優雅緩慢，氣度雍容，話落，在座的女賓，一片嘩然，原本寬闊的大廳，因為喧鬧的嘈雜聲顯得擁擠了幾分。

    而最中間，一處用屏風圍起的隔間裏，鑲金嵌玉的精美貴妃塌上，兩名或坐或靠的盛裝婦人正悠然等候，聽聞趙曼的一番話，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神情雖不同，卻都隔著屏風朝趙曼的方向望了過去。

    “讓諸位白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我在這兒鞠一躬，聊表歉意。”

    趙曼一臉真誠，毫不做假，彎腰道歉的舉動更是不摻任何水分。

    喧鬧聲漸漸停歇，一人當先站了起來，從位置上走至她身前，“近日府中事務繁多，我忙得脫不開身，但華兒及笄這麽重要的日子，肯定要到場，但眼下……”

    婦人說著忽而輕笑一聲，嘲諷意味頗濃，趙曼臉色微變，“既然要改日子，那妹妹我也不多留了，那賀禮送出去了就是相府的，妹妹不會要，姐姐也不要多此一舉了，告辭。”

    有了婦人帶頭，在座的女賓紛紛起身，沒說幾句話，便離開了。

    趙曼保持著歉意的微笑，一張張譏諷嘲笑、幸災樂禍的臉不斷在她眼前晃動，直到所有人都離去，整個大廳清靜下來。

    “到底怎麽回事！”

    低緩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趙曼定住心神，轉身就是生猛一跪。

    “媳婦兒有罪……”

    趙曼將和謝重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被四五個人簇擁而立的老夫人，一雙皺紋明顯的眼睛冷漠狠厲，嘴角下沉，氣得身子都在抖，若非宮中的趙貴妃還再場，她早就將手中的紅木拐杖砸過去了！

    “你看你做的蠢事！連一個小小嫡女的及笄禮都辦不好！整個京城都要看我相府的笑話！笑我相府的當家主母沒本事！”

    人老了，就格外注重聲名和麵子，一向好強的老夫人更甚，但她顧忌趙貴妃，沒有再說重話，不然她能罵得更難聽！

    “華兒如今生死不知，她若有點什麽差池……你這主母也別做了。”

    老夫人一臉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旁的嬤嬤不停地為她拍背，勸她消氣注意身體。

    有兩人走進了大廳，是謝重和南皓淵。

    謝重將南賓送走，這才來了偏廳，掃視了一眼廳內的情形，在趙曼旁邊停下，虛扶起她。

    “事已至此，你懺悔也無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人。”

    趙曼扶著他的手起身，心下意外又感動，不自覺抓緊了他的手臂。

    謝重不適地掙脫，若無其事地走至旁邊位置上坐下。

    趙曼手僵在半空中，頹然垂眸，悄悄收回袖中。

    老夫人斜睨了一眼沒有向他問好的謝重，將不悅壓在心裏。

    南皓淵進了屏風裏，沒聽見任何交流聲，很快，他扶著趙貴妃走了出來。

    烏發如墨，盤於腦後，顆顆圓潤晶瑩的玉珠點綴在一支花形發簪上，貴氣雍容，價值不菲，一身典雅卻並不厚重的淺紫盛裝，銀線繡出的朵朵玉蘭盛開在裙擺處。

    一張不顯年齡的娃娃臉，五官小巧讓人賞心悅目，白皙如玉的皮膚，臉龐輪廓的線條弧度飽滿，好似神來之筆，勾勒出一種動人心弦的柔美，大大的杏眸明亮，平和沉穩。

    這是個看起來毫無攻擊性的美麗女子。

    “謝丞相。”

    趙貴妃朝謝重微一頷首，轉眸對她身邊的南皓淵道，“淵兒，你也帶人去找華兒，越早找到越早安心。”

    南皓淵早就起了親自去尋謝瓊華的念頭，趙貴妃的話正和他心意，“是，母妃，淵兒這就去。”

    謝重同樣站了起來，“七皇子請，我與你一同前去。”

    ……

    另一邊，京城西門，一處不起眼的客棧裏，三樓上房。

    “小姐，眼下已經傍晚了。”

    一名候在旁邊的綠衣婢女，收回了看向窗外落日的目光，輕輕叫了一聲軟榻上休憩的人。

    謝瓊華聽到聲音，慢慢睜開眼，似乎並未睡著，起身坐了起來，一雙多情的水眸暗含興奮之意。

    她轉眸看向身側百無聊賴的豐滿女子，“雲兒，有勞你了。”

    馬詩雲對她妖嬈一笑，起身整理裙裝，輕鬆地道，“小事一件。你這麽大費周章的要那個瞎子的命，我雖不明白為什麽，但你不願說，我也不問了，遲早我會知道。”

    謝瓊華裝聾作啞，未接話，吩咐春琴道，“讓她準備好，帶上謝臻涼，回府。”

    “是，小姐。”

    春琴領命，出了門，敲響了斜對麵的房門，很快，門打開了，一名男裝女子出現在她麵前，容貌平凡的臉上表情麻木。

    “時辰到了，你準備好，帶上她回府。還有，那個婢女，一早就處理了嗎？”

    “嗯。”

    春琴透過門縫打量了一下裏麵，沒發現異常後，離開了。

    男裝女子目送她離去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聲。

    而裏麵，‘早被處理的婢女’綠芙，正為她家小姐按摩肩膀。

    ……

    謝瓊華立在窗邊，看著她安排的馬車朝相府的方向駛去，那裏坐著馬詩雲、銀鉤的殺手，和暈倒的謝臻涼，她會在進府的時候被弄醒，雲兒會將自己的‘死’全栽在她身上，暈了許久的她必將百口莫辯，憑趙貴妃對自己的在乎，十有八九會處死謝臻涼，而礙於趙貴妃的身份，謝重就算有心，隻怕也無能為力……

    “小姐放心，一切都很順利。”婢女春琴低聲道。

    “我知道。”

    謝瓊華揚起一個笑容，得意而驕傲。她這次的籌謀，一能要謝臻涼的命，二能讓自己的名聲有損，南皓淵她是絕不會嫁的，雖然趙貴妃不會因為這個放棄讓她嫁給南皓淵的想法，但在她心裏留下壞印象也不錯。三來，她清楚缺席及笄禮的後果，母親要麵對太多人的指責和嘲諷，可她還是做了，而且故意瞞著母親，眼下的母親一定一肚子委屈無處發泄，若讓她見到了謝臻涼……嗬，她就算再顧忌著父親，也沒心情幫著他替謝臻涼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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