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混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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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喝聲是運足了三成內力喊出去的,穿透力極強,府門內的小廝正打瞌睡,被嚇了一跳,半天沒回過神來,倉促間想起大管家的吩咐,立刻精神抖擻,跑過去開門,先開了個縫瞧了一眼,隨即扭頭,悄聲地吩咐另一人去通知大管家,他用力一下打開了門,臉上堆起笑容迎了出去,大幅度一躬身,恭敬道,“武威將軍!”

    趙忠義冷冷瞥他一眼,渾身的煞氣讓人望而生畏,聲如洪鍾,“謝重在不在!”

    小廝身子一抖,連忙應道,“在!將軍是來找相爺的,快,裏……誒喲!”

    他話未說完,便轉為了一聲驚惶地叫喊,因為趙忠義甩了一記響亮的馬鞭,策馬猛衝到府門前,越過幾層石階和高高的門檻,進入了府中!

    緊接著又是兩道騎馬的身影一晃而過,同樣順利地進入了府中。

    三人消失,小廝良久才回過神來,不自覺地咽下一口吐沫,傳聞武威將軍馬術精湛,讓人歎為觀止!看來都是真的!就連他身後的隨從都不差!

    ……

    趙忠義進府,隨手抓了一個婢女,不由分說地命令,“帶本將軍去靜水院!否則殺了你!”

    那婢女眼淚都要下來了,但在趙忠義恐怖的注視下卻不敢哭,臉色蒼白,哆嗦著指路,“這……這邊……”

    三騎身影橫衝直撞,呼嘯而過,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靜水院,而另一邊,接到消息的謝重正黑沉著臉疾步朝這邊走來。

    靜水院門口的兩名侍衛被趙忠義身後的隨從攔下,他騎著馬當先闖了進去,如入無人之境,“敢欺負本將愛女的死丫頭,給老子滾出來!”

    房內的謝臻涼淡淡抬了眼皮,身形未動,轉過臉看著趙何熙,話語含笑,“三公子就等著這一刻呢吧。”

    趙何熙不置可否,神色平淡一如既往,不急不徐地站起身,“何熙的父親來了,要出去相見,二小姐,你我之事稍後再說。”

    謝臻涼淡定地坐在原位上,目送他離去,單手托腮,右腿微抬,交疊在左腿上,一副悠哉自得的樣子,沒有絲毫大禍臨頭的認知,任憑趙忠義在外麵叫嚷。

    “父親。”

    趙何熙出門,走至趙忠義身前,恭敬見禮。

    趙忠義許久沒見自己這個兒子了,本還有些想念,但方才回府後,聽聞他竟然拿著東西給欺負趙悠寧的謝臻涼賠禮道歉來了,頓時火冒三丈,眼下看見他,自然不會有好臉色,“你眼中還有我這個父親嗎?交待你好好照顧寧兒,你卻拿我的話當耳旁風!她受了委屈,你不替她出頭還反過來對這個死丫頭低聲下氣!?滾開,本將軍現在不想看到你!”

    趙何熙神色未動,隻是默默退到一旁,趙忠義見他聽話,心口的氣才順了些,皺眉看過去,趙何熙方才出來的時候並未順手關門,所以謝臻涼坐在椅子上巋然不動的樣子,自然而然地落進了他眼中。

    他怒極反笑,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

    趙忠義下了馬,陰沉著臉,虎虎生威地邁步向前,徑直朝謝臻涼走過去,背在身後的大掌靈巧地轉動著,活動筋骨……哼!柔弱地沒幾兩肉的丫頭!捏住她的脖子拎出去帶走,跟提一隻雞那樣簡單!

    離謝臻涼三步遠,他閃電般出手,結實有力的長臂伸出,眼看就要觸及她細嫩的頸項,忽覺臉頰一側襲來猛烈的風聲,他眸色一動,敏捷地閃身躲避,站定,抬眼細看,一名秀麗沉靜的女子護在了謝臻涼身前,無畏無懼地回望他。

    趙忠義立即想起了趙悠寧與他說過的,謝臻涼身邊有一個很厲害的婢女,今日他親眼所見,的確不凡,但也……不是他的對手!

    謝臻涼察覺到趙忠義還要繼續動手,眉梢一挑,不明所以地疑惑開口,“趙將軍,你是來找我的嗎?有什麽不能坐下來商討解決的,非要打動幹戈?傷了兩家的和氣多不好?”

    趙忠義這才轉過臉來打量她,聲音冷硬,麵色不屑,“好啊,今日,你乖乖隨本將軍走,你欺負文涵郡主的事就一筆勾銷。”

    謝臻涼訝異地開口,“我何時欺負了文涵郡主了?明明我是被欺負的那一個,將軍府上的三公子今日可是代表郡主來向我賠禮道歉的。”

    “一派胡言!”

    趙忠義沉聲怒喝,又狠狠瞪了一眼不遠處的趙何熙,“那是他傻!本將軍可不是糊弄的!”

    趙忠義話音未落,身體頓時撲向謝臻涼,蓄勢待發的力量一瞬爆發出來,快得舒玥幾乎攔不下,她麵色微變,用了全力去檔。

    謝臻涼一直觀察著趙忠義,在他起了偷襲心思的瞬間便洞察到了,指尖捏碎了一粒糖豆大小的藥,無色無味的氣體立刻彌漫到了整個空間,趙忠義毫無所感地吸進了藥氣,毫無所察地出現了幻覺,自以為看準了謝臻涼的方向,其實他看準的是她身側。

    謝臻涼假意驚慌地站起躲避,而後,站在一旁,眯著眼睛,看著趙忠義因為出現幻覺,而磕在了椅子上。

    疼痛感傳來,趙忠義如夢方醒,看清眼前的東西是椅子和地麵而非謝臻涼後,臉色大變,他失手了!?怎麽可能!

    他心念急轉,多年臨敵的經驗讓他的身體快過意識,及時刹住了前傾的身體,才沒有狼狽地摔下去。

    舒玥無聲站在了謝臻涼身側,趙何熙抬步走進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謝臻涼口吻驚奇,“將軍這是幹什麽?一言不合就要以頭搶地嗎?嚇壞我了。”

    趙忠義額頭的青筋直跳,凶狠如虎的眼睛直直盯著她,耳畔不期然想起了趙何熙關懷的話語,“父親,您一路舟車勞頓,想必是累了,為妹妹出氣不急於一時,相府也跑不掉,您要注意身體。”

    趙忠義轉身怒斥,“住口!你看你不溫不火的性子,一絲男子氣概都沒有!哪裏像我武威將軍府的人!?悠寧一個女子都比你有氣性!”

    謝臻涼玩味地看著兩人,趙何熙似乎很不受趙忠義待見啊……也不知趙忠義如此斥責是真的嫌棄還是恨鐵不成鋼?

    被吼完的趙何熙一言不發,垂眸斂目。

    趙何熙看他這個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張嘴罵開了,“給老子抬起頭來!去!把這死丫頭綁了帶回……”

    “本相看誰敢!”

    趙忠義還未說完便被一道更有威嚴的冷喝聲壓住,謝臻涼彎起唇角,轉眸看向門口。

    謝重大步邁進來,腳下生風,袍擺亂飛,一雙深沉冷漠的眸子先是看了謝臻涼一眼,才轉向趙忠義,他身後還跟著兩人,一人手裏禁錮著一名青衣漢子,正是趙忠義帶來的隨從,本是在院門口與守衛糾纏,方才被謝重帶來的人拿下。

    謝重和趙忠義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針鋒相對,毫不相讓。

    趙忠義理直氣壯,先一步底氣十足地威嚴開口,“謝重,你女兒以下犯上,冒犯二品郡主,依本國例律,罪責難逃!今日本將就是來抓她回去,讓寧兒處置!你一貫鐵麵無私,可不要犯糊塗,因為是自己的女兒,就徇私枉法!”

    謝重冷靜開口,“無須趙將軍提醒,本相心中有數,是你女兒欺負我女兒在先,涼兒受了委屈,才讓人綁了她,沒傷她分毫,左右不過是殺殺她的蠻橫驕縱……郡主身份尊貴又如何!她也沒有無端欺負人的權利!更何況是欺負本相的女兒,她可將本相這個一品大員放在眼中!”

    謝臻涼對謝重的維護言辭十分滿意,不住地點頭,喜色毫不掩飾,本和她一同在旁看著他們二人相爭的趙何熙,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趙忠義心頭的火氣隻漲不消,“強詞奪理!我女兒怎麽會先欺負你那殘廢女兒,就是你女兒的錯!人不僅醜還小心眼,狠心惡毒,她就是看不得我女兒身份尊貴,貌美如花,樣樣比她好!你休要反駁!她在華兒的生辰宴上拿匕首刺傷了她,華兒險些就死了!這是事實,大家都親眼目睹,你敢昧著良心說,你這個女兒不狠毒!?”

    謝重麵上一片陰霾,袖中雙手攥得咯吱響,“趙忠義,注意你的說辭,本相女兒如何輪不到你說三道四,再有一句不敬……本相不介意和你動手!”

    趙忠義明顯一愣,不知想到了什麽,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謝臻涼,有些不敢置信地打量謝重的神情,嘲諷地一笑,火氣也淡了一些,“謝重,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看重這個女兒,不是仍在後院不聞不問十來年!?隱藏得到深,哼!今兒,你越要保她,本將越不能讓你如意!就算鬧到皇上麵前,本將也要將她帶走!”

    謝臻涼絲毫不懷疑趙忠義會說到做到,他權勢滔天,可不是說著玩的,他若死咬著不放,明安帝隻怕真要給他個麵子……她忽然想起,趙曼那次對她說的——謝重不得不去求她,想來她說這話,也是有底氣的,隻是……謝重真的會如此做?

    謝重冷冷地看著趙忠義,坦然平靜,毫無畏色,“趙將軍要搶人,那就動手,本相全力……”

    “在吵架?”

    沒有情緒、魔魅冰冷的話語響在所有人耳邊,聽過就不會再忘的孤絕音色和口吻清晰地印在心底,在他出聲的那一刻,瞬間就能反應出聲音的主人是誰。

    趙忠義和謝重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子,看向門口出現的男子,錦袍如雪不染纖塵,上麵有銀藍線交織的山水繡紋,簡約精美、恍若詩畫,寬袖大擺,黑靴金邊,完美高大的身形傲然而立,尊貴神聖,不容侵犯,毫無瑕疵的麵容上,是勾魂奪魄的妖美,偏他神情冷漠疏離,不像妖,倒如清心寡欲,不戀紅塵的仙。

    澹台無昭站在門外未動,似乎剛才的話語不過是他一時興起隨口說的,這會兒已經沒了興致,仿佛下一刻隨時就會拂袖離去。

    謝臻涼麵色平靜地看著他,眸光一轉,輕輕落在他身後站著的幽橫身上,垂眸的幽橫似有所感,微抬了眼皮,算作回應她了。

    謝臻涼淡淡一笑。

    謝重和趙忠義此時已經走到了澹台無昭近前,見禮,“昭世子。”

    澹台無昭沒看謝重,深不見底的狹長淺金鳳眸微側,眸光輕飄飄地掃向趙忠義,不過是蜻蜓點水般地一瞥,趙忠義卻感受到了猶如實質的威壓,心下一凜,這位世子莫非心情不好,看中了他,要找他的茬!?

    “咳,不知世子……是否找我有事?”

    澹台無昭不答反問,“你在與丞相吵架?”

    趙忠義頭皮一緊,看了一眼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樣子的謝重,麵色凝重地承認,“一些小事,言辭激烈了,怕是汙了世子的耳,還望莫要怪罪……不過,世子為何會來這裏?”

    才到京沒多久的趙忠義並不知道澹台無昭暫住相府的事,所以此時看見他出現,十分奇怪。

    而澹台無昭自然不會給他解惑,自顧開口,漫不經心,語氣冷漠,“小事?那你放一邊,爺先說個大事,幽橫。”

    幽橫聞言,立即上前一步,見了一禮,麵上笑意不達眼底,“將軍,文涵郡主前幾日來相府,硬闖世子爺暫住的飛鴻院,囂張跋扈,不知廉恥,為了見到世子,不惜命人與我大打出手,世子爺的院子因此毀了一半……將軍若不相信這等混帳事是郡主做的,可以問謝二小姐,她親眼目睹,可以作證。”

    幽橫的用詞犀利直接,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一品武威將軍而留任何情麵。

    謝重眸色微沉,眉頭一皺,似在想什麽。

    趙忠義聽得老臉都要掛不住了,哪裏用得著什麽證人?昭世子雖說行事不羈、任性放肆慣了,早些年在京城做下的‘豐功偉績’能說上三天三夜,他做事才是真的混帳!但他一貫傲氣淩人,才不屑於編謊去抹黑一個女子!就算、萬一!真的是他抹黑!自己又有什麽辦法,除非和他魚死網破!

    趙忠義一臉慚愧地開口,“是我管教無方,回去後定會教訓那丫頭,明日,我帶著她,親自來給世子道歉,世子的損失,加倍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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