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我覺得你還是看我爹不爽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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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娘的死和韓氏又有什麽關係?”

    謝臻涼冷靜地問,仿佛方才的多愁善感隻是一片雲煙,輕渺散去,無影無蹤。

    澹台無昭鳳眸淡漠,亦未再賣關子,“月涵兒的死,韓氏是罪魁禍首。”

    “你娘嫁入相府的那一年,正是啟尚和南躍戰事頻繁激烈的時候,啟尚軍力匱乏,被強大的南躍逼得節節敗退,邊境是墨孤領兵,次次交鋒皆輸,城池接連失守。明安帝大發雷霆,一意孤行,欲換下墨孤,但朝中並無比他更勇猛的良將,輕易換人,啟尚隻會敗得更快。謝重挺身而出,請命前往邊境,並求明安帝保留墨孤主帥的身份。”

    謝臻涼聽到此處,忍不住開口問道,“這麽說來,十幾年前,墨將軍和我爹是摯友?”

    十幾年間,鎮國將軍府好似被京城所有人遺忘一般,而墨孤也幾乎不和任何人來往,墨沉霽更是因為身體遭受重創,深居簡出,每年有大半的時間都在荊城靜養,若不了解內情的人,會認為墨孤、墨沉霽和謝重毫無瓜葛。

    謝臻涼發現謝重和墨孤關係不一般,是馬詩琪在景明書院被澹台禮的人殺死以後,她救了墨沉霽並隨他回了鎮國將軍府,謝重找上門來,與墨孤打了一架。二人說話的方式和語氣,看似針鋒相對,實則有著外人看不出的親昵和默契。

    正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謝重下獄後,謝臻涼在知道他囑托墨沉霽給自己帶信時,並未感到很意外。

    若因著他和墨孤良好的關係,他信任墨沉霽,也不足為奇。

    澹台無昭肯定了她的疑問,“二人自小交好,幼時的武學師父是同一人。”

    他一雙精致狹長的妖美鳳眸,涼薄淡漠,幽深冷傲,淺金耀眼的眸光忽而落在了謝臻涼身上,頓了頓,又道,“當年,月涵兒有你的時候,曾為你和墨沉霽說定了親事。”

    澹台無昭說罷,眸光微凝,聚焦在謝臻涼的眼睛上,盯著。

    謝臻涼聽到後,倒沒什麽反應,一臉平靜,連一絲驚愕都沒有,發現澹台無昭停下話音,良久未語,抬眸與他四目相對……

    “怎麽了,怎麽不說了?”

    謝臻涼反問,不明所以,她正聽得起勁呢。

    澹台無昭一眯眸子,幾分危險、幾分莫測,聲音更寒涼了幾分,“你已經知道了你們有娃娃親?”

    謝臻涼抬手摸下巴,神情淡淡,“不知道……不過,倒是明白了,蘇白澤要帶我回南躍那會兒,他為何突然上門,說娶我的話了,嘖,感情有這一層在,娃娃親啊……”

    澹台無昭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你認這事兒?”

    謝臻涼聞言,狐疑地回望他,覺著他已經偏離了正題,娃娃親不是重點吧?她要聽當年的事……莫非,他有什麽顧慮?

    謝臻涼想著,遲疑地開口問,“怎麽?我不會暫任‘冥主’期間不能成親吧?”

    謝臻涼穿越前出身古老的大家族,周圍接觸的也都是地位在一個層次的家族,知道有些家族裏的規矩很是古怪奇特,套在行事古怪的澹台無昭身上,他就是有什麽古怪的規矩和要求,她也不覺得奇怪。

    澹台無昭的臉色隱隱黑了,高深莫測地看著謝臻涼,心口有一絲不知哪裏來的火氣,他本來沒做這個打算,但眼下他很想做了,“是。”

    “哦。”

    謝臻涼平靜地點了點頭,漫不經心。

    澹台無昭心中有些堵……她到底想不想嫁給墨沉霽!?

    澹台無昭正處在情緒不對勁之中,謝臻涼又自顧開口,微顰眉頭,“話說回來,你倒底走幾年?能不能成親我一點也不在乎,但重要的是——我的自由!自由!你懂嗎?”

    澹台無昭一日不回來,她一日就要坐在那個位置上,雖說有一定的自由,但終歸是個束縛。

    謝臻涼是一路被寵大的,萬事不用她操心,自由慣了、任性慣了、隨性慣了,她不喜歡任何的束縛。

    澹台無昭的心情很微妙,不在乎成親那就是等於不喜歡墨沉霽。

    走幾年?他也不知道。

    若是一輩子回不來,她一輩子不成親,他覺得也挺好——她就不會屬於任何人。

    澹台無昭從思緒裏收回心神,眸光移向別處,一臉風輕雲淡,“不好說。”

    謝臻涼一揚眉梢,無所謂地笑了笑。

    她並不擔心,澹台無昭會好幾年不回來,她會好幾年都在那個枯燥無聊的位置上,她最多等他三年,他若還不回來接手他的冥間,她就去找他回來——她沒撂挑子不幹,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這些話,她不會說出口,誰知道他會有什麽反應?要是打亂她的算盤就不好了。

    “謝重去的第一仗勝了,並非是他天賦異稟,甚至功勞都算不上是他的,而是月涵兒。”

    澹台無昭性感低沉的聲音響起,語調毫無起伏,謝臻涼聽得一愣,“她跟隨去了沙場?”

    “沒有,她懷有你,身子重,有心無力。她用飄雲樓的勢力,挑撥了南躍主將和副將的關係,是以,謝重參與的那一場戰事才僥幸勝了。”

    “月涵兒雖人在京城,卻盡一切力量助邊關的謝重。那時,韓氏因為謝重對月涵兒的格外寵愛,表麵對她如親生女兒一般,實則處處留心她的所有事情,有心調查之下,發現端倪。月涵兒似是十分信賴韓氏,韓氏細問之下,她竟將飄雲樓的底細和盤托出。”

    謝臻涼聽到此處,心下了然,“月涵兒的合盤托出,為她自己埋下了禍根?”

    澹台無昭‘嗯’了一聲,“後來啟尚和南躍的戰事,你當也清楚,墨孤中了南躍的圈套,六十萬軍力葬身溧水河,啟尚徹底敗了。”

    謝臻涼頷首,“墨將軍因此被革職,鎮國將軍府的名望一落千丈。”

    “明安帝懲處了墨孤,百姓皆知,更是拍手稱快,這是明麵,暗地裏……”

    澹台無昭話音微頓,謝臻涼眸光冷凝。

    “明安帝下令處死了月涵兒,血洗飄雲樓。”

    謝臻涼眉頭皺緊,眼中冷芒犀利,嗓音發沉,“為什麽?”

    “韓氏誣陷月涵兒是南躍皇帝早年安插在啟尚的細作,墨孤中圈套、六十萬軍力葬身溧水河,全是她在背後搞鬼。韓氏將她背後有飄雲樓的事告知了明安帝,編造的證據以假亂真,再加上月涵兒確實是南躍人,明安帝信了韓氏的說辭,下令要殺月涵兒,並派血戈衛血洗京中的飄雲樓。”

    謝臻涼緩緩攥緊了手,眸底一片冰冷。

    澹台無昭淡淡掃了一眼她沉怒的神情,自顧說下去,“以月涵兒的本事,逃脫相府,遠離啟尚,並非沒有可能,但她若跑了,明安帝見不到她的人頭,會降罪整個相府,為了謝重,她沒走。”

    “謝重相信月涵兒不會是南躍的奸細,但韓氏編造的證據以假亂真,而月涵兒被她之前的表象迷惑,對她少了幾分提防之心,猝不及防地被她陷害,百口莫辯。謝重縱然願意相信月涵兒,可她卻給不出任何讓他相信的理由。”

    澹台無昭說著,淡漠地睨了一眼謝臻涼,“當時,你爹是愚孝之人,與韓氏的母子關係不錯,他是肩負重任的丞相,不可任性,又有皇上的聖旨壓著,而且,月涵兒拿不出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來……幾方壓力下,他妥協了。”

    “在明安帝麵前,韓氏誣陷月涵兒心安理得,在謝重麵前,反過來做了好人……她故意‘瞞著’謝重,進宮去求明安帝,待月涵兒產下謝家血脈後,再處死她。而謝重知曉後,果然對她感恩戴德。”

    謝臻涼此時快要氣炸了,猛地端起一口茶水咽下,眼中怒火大盛,“好人壞人都讓她做了!這麽能耐,她怎麽不上天!?狠辣的毒太婆!”

    謝臻涼此刻想千刀萬剮了韓氏,但她也氣謝重,氣他當時怎麽瞎了眼,不信深愛自己的女人,害她冤死!更氣月涵兒,當時為何沒擦亮眼睛,看清韓氏的真麵目!為何那麽傻,不離開,為了謝重、相府,葬送了自己的命!相府活下來的一眾人可不會對她感恩戴德!

    澹台無昭瞥了一眼不淡定的她,繼續往下說,“月涵兒生下你後,求著謝重親手了結她的命,謝重做了,月涵兒死了,他瘋魔了。”

    “至於你的眼睛……也是韓氏逼著謝重做的。”

    謝臻涼一愣,隨即冷冷一笑,“她又用的什麽理由。”

    澹台無昭漫不經心地開口,“韓氏告訴謝重的是:明安帝的旨意,你可以活下來,但要失掉一雙眼睛。”

    謝臻涼的眼眸冷寂黑沉,麵無表情地開口,“他做了。”

    “嗯。”

    “韓氏陷害月涵兒的緣由?”

    澹台無昭唇邊浮現一個譏諷的笑,冰冷勾人,無雙俊顏美得如同綻放的雪蓮花,“謝重對月涵兒過於癡迷,為了她,謝重頂撞過韓氏多次。韓氏是掌控欲極強的人,月涵兒對謝重的影響有蓋過她的趨勢,她無法容忍,所以,計劃除了月涵兒。”

    謝臻涼冷然出聲,“就為了這個?”

    她突然覺得謝重很悲哀,他的自我隻怕早就被韓氏毀了,事事聽命於韓氏,與一隻提線木偶有何差異?

    澹台無昭不答反問,“你可知謝文為何被凋進京城?”

    謝臻涼眸光一閃,一字一頓道,“莫非……是韓氏的命令!”

    澹台無昭好似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消失得極快,快得謝臻涼以為自己眼花。

    “月涵兒死後,謝重消極了許久,後來,羅娘找上了謝重,她是飄雲樓的幸存者,經她提點,謝重慢慢發覺事情的真相,與韓氏撕破臉。”

    “謝重一生都被韓氏掌握在手中,他沒有能力反抗,更無法為月涵兒報仇。他是資質愚鈍之人,而這正是韓氏挑中他,選擇培養的原因。”

    謝臻涼訝然,“挑、中!?因為他愚鈍,韓氏覺得他好掌控……”

    謝臻涼說著,話音一頓,腦中靈光一閃,“難道當年謝文被送到祖宅那邊,並非因為他體弱多病!”

    澹台無昭眼中浮現淺淺讚賞之色,“謝文比謝重聰穎,天賦好,且生性叛逆,韓氏欲將未來丞相掌控在手中,自然不會冒險選謝文這個潛力大的,未免他日後影響到謝重,韓氏還將他送出了京。”

    謝臻涼咬牙評價,“她為了滿足自己的掌控欲,當真是處、心、積、慮!眼下看我爹不再完全服從她,才生了將謝文召回來的心思,保他做丞相!”

    “不錯,自謝文回京,謝重和韓氏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韓氏會想盡一切辦法擠掉謝重的相位給謝文……說來,謝文倒是個明白人,相位給他,也不是一件壞事。”

    謝臻涼嘴角抽了抽,“我覺得你還是看我爹不爽許久了,謝文做丞相,你好像很開心。”

    澹台無昭不假思索地開口,“不。就事論事,論才能,謝重確實比不上謝文。”

    謝臻涼靜靜看著他,眼神意味不明,他話音一頓,又補充了一句,“但要論毅力和正直,謝重比謝文好。”

    “謝重用了十幾年的時間,瞞過韓氏的耳目,開設遍布啟尚的賭坊,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如今,有了能與韓氏一戰的本事,他自然不會毫無作為。”

    澹台無昭說罷,望向謝臻涼,一本正經地開口,“這次弑君的罪名,是謝重自己攬到身上的。”

    謝臻涼怔愣三秒,緊緊抿起了唇,臉色一沉。

    咬牙切齒道,“原、來、如、此!難怪讓我什麽都不要管!”

    謝臻涼忽然想起了大牢中一身慘樣的謝重,要不是她恰巧撞見明安帝對他用刑,他的雙眼和雙腳就沒了。

    “他這是自作自受!”

    謝臻涼憤憤地說完,忽然明白了澹台無昭最初那句‘他想死,爺是好心幫他一把’的意思,胸口一悶。

    她直視澹台無昭,眸色認真,“他想為月涵兒,不,我娘,報了仇後,以死解脫。”

    澹台無昭淡淡頷首,“月涵兒的死、飄雲樓的百十條人命、你的眼睛,都是他愧疚、自責的根源,也是心魔,還有對他生母的仇恨……他繼續活下去,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謝臻涼垂下了眸,粉唇緊抿,情緒低落。

    澹台無昭眸光輕然落在她身上,沉默一瞬,說起了別的,“謝重攬下弑君的罪名,其實是在給韓氏下套,他欲借明安帝的手除去她,用當年韓氏陷害月涵兒的罪名——與南躍勾結。”

    靜坐的謝臻涼聞言,眼睫一顫,想起了禦書房裏,他當著明安帝的麵,說謝重有勾結南躍的跡象的事,“你在禦書房裏的話,是在幫我爹……複仇?”

    澹台無昭勾了勾唇,“眼下,你爹承擔下的罪名,日後,都會推給韓氏……包括那些賭坊的事。”

    謝臻涼聞言,心中豁然開朗,疑惑地打量起澹台無昭來,“這件事,你為何知道得這麽清楚?難道我爹和你通過氣?”

    澹台無昭眸光一頓,“京中沒有能瞞過爺的事。”

    謝臻涼盯著澹台無昭良久,沒心力開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這般盯著他瞧,反正他美,看多久都是賞心悅目。

    澹台無昭的眸色愈發幽深,謝臻涼盯著他看的眸光很淡,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沒有任何攻擊力,更看不出她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但他不自覺地想多,開始腦補。

    謝臻涼卻移開了目光,托腮望向一側車壁,輕歎一口氣,“我的眼睛,你又知道多少。”

    澹台無昭被她的聲音換回思緒,鎮定自若地偏開眸光,看不出任何異常,“爺走之前,會都告訴你。”

    澹台無昭出乎謝臻涼意料的答應了,她微微一愣,忍不住轉過頭去確認,“你果然知道!”

    他的眼神無波無瀾,涼薄淡漠,“你記得提醒爺,爺走之前說不準會忘了。”

    謝臻涼扯了扯唇角,“一言為定。”

    他低低應了一聲。

    ------題外話------

    今天冬至呦~湯圓、餃子吃起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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