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養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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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魏將謝臻涼帶進一個綠意蔥蘢的院子,這處院子雖是在王府的偏僻一角,卻幹淨整潔、大氣漂亮,與府內最好的住處相比也不遑多讓。

    院門是落了鎖的,隻有老魏和謝重有鑰匙。

    “郡主請進,老奴在外麵候著。”

    老魏將謝臻涼領進來後,識趣地停在外頭,單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恭敬開口。

    謝臻涼淡笑,微微頷首,“有勞你了。”

    言罷,她朝光亮微弱的房屋走去。

    推開房門,裏麵的布局映入眼簾,擺放的東西很少,卻件件精美淡雅,謝臻涼邁步進去,她每一步走得很緩慢,視線四移,打量著周遭的陳設物件,但她也沒多少可看,因為,若用一個詞來形容這裏的話,那就是——空蕩。

    謝臻涼很快來到了房內的最深處,很輕易便看到床榻正中的一個紅木匣子,上麵雕刻著精致繁複的迥異花紋,古樸而華美,鎖孔處嵌著一對剔透圓潤的紅色小玉珠,閃爍著耀眼的光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謝臻涼淡淡垂眸,攤開自己的掌心,一枚銀色的鑰匙靜靜躺在上麵,她虛握了握,而後,長睫一抬,眼神清冷,彎身上前,將鑰匙插入了鎖孔。

    “啪嗒”一聲脆響,鎖開了,謝臻涼知道這個紅木匣子正是謝重想讓她看的東西無疑。

    她抱起匣子,沒有急著打開看,而是跟老魏招呼一聲,回了澹台無昭的莊子。

    ……

    兩人走在回東院的路上。

    澹台無昭走在謝臻涼身側,淺金色的涼薄鳳眸淡淡睨了她一眼,冷漠尊傲的眸光掃過她懷裏的匣子,又落到她沉靜的側臉上,似笑非笑地張口,“你倒沉得住氣。”

    謝臻涼的思緒正處於放空中,猛得聽見他冰涼似雪的聲音,神色怔了怔,唇角一扯,側眸看向他,回得一本正經,“多謝誇讚。”

    她的回答並不是澹台無昭想聽到的,可他也未再激她,望著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小臉,幽深的金眸微微凝了凝,“見者有份,這裏頭的東西爺也要看。”

    謝臻涼聞聲不甚在意,瀟灑地聳了聳肩,“隨你。”

    她眯起桃花眸看了一眼前方,馬上就要到東院的門口了。

    謝臻涼加快腳步,想快些回去,輕而易舉將澹台無昭甩在了後頭,少頃,背後突地傳來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冰寒冷漠中透著股讓人心底發毛的意味深長,“謝臻涼,月涵兒真是你的母親嗎?”

    謝臻涼聞聲皺了眉,詫異一瞬,而後不假思索地回道,“她當然是。”

    謝臻涼頭也未回,腳下不停,表麵上看不出任何異常來,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在澹台無昭的問話響起的一瞬,她最先想到的是:他是否意有所指,知道她根本不是原來的謝臻涼。

    她心中忽然有了一種強烈的直覺,澹台無昭隻怕瞧出什麽來了……

    走在謝臻涼身後的澹台無昭麵色如常,步伐穩健,一張棱角分明的精致臉龐,美得勾魂奪魄,豔麗性感的薄唇輕勾,在月色下尤顯冷魅惑人。

    ……

    謝臻涼和澹台無昭前後腳走進院門,還沒走幾步,就見幽橫疾步從遠處過來,沉穩恭敬地在兩人麵前站定,神情有些古怪,他抱拳一禮,“爺,涼小姐。”

    “白八帶回了一隻貓,闖入了您的住處,不過它隻在涼小姐的房內活動,您的空間和一切物品沒沾染它任何氣息。”

    幽橫跟在澹台無昭身邊多年,對他極度排斥其它生物靠近的脾性再清楚不過,獨占欲異常強,不經他允許就進入他領地的生物,隻有死路一條,更不要說碰他的東西了。

    當然,謝臻涼是個例外。

    果然,幽橫話音剛落,便立即感受到了來自他家爺的冷沉低氣壓。

    他渾身緊繃起來,硬著頭皮補充,“屬下才發現它們出現在涼小姐的房裏,還未來得及驅趕,便看到爺回來了……”

    澹台無昭的金眸危險眯起,幽深如淵,沉怒冷哼一聲,大步朝著自己的住處走去。

    謝臻涼聽聞幽橫的稟報,卻隻覺好笑,挑了挑眉,靜默掃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擔心白八的安危,連忙追著澹台無昭的步伐跟了上去。

    幽橫亦連忙跟上。

    ……

    謝臻涼幾乎和澹台無昭一同到達她住的外間,所以也一同看到了房內地毯上那副詭異滑稽的畫麵。

    厚重舒適的絨毛地攤上窩著一隻白貓兒,毛茸茸的長尾巴卷在身側,眼睛閉著,似是睡著了。

    它周身似在隱隱發光,閃耀著如星如月的光華,任誰看了,都會將它往奇珍異獸上想。

    一動不動的白貓兒潔淨純白,宛若高貴美麗的女神,而不停地往它麵前獻首飾珠寶的白八,渾身髒汙,姿態諂媚,就好似一個小醜了。

    謝臻涼看得嘴角抽了抽,搶在澹台無昭動手之前邁步走了進去,裏頭的舒玥向她無聲見禮。

    白八好似這時才回過神來,猛然扭頭朝門口看去,一眼撞上澹台無昭看向它的恐怖陰狠的眼神,四肢腿兒不禁顫了顫。

    謝臻涼蹲下身,從貓兒麵前的一堆首飾珠寶裏拿出一個翠玉手鐲,左右看了看,忽而嗬笑一聲,拿到白八眼前,麵無表情,聲音毫無起伏,“偷拿你主子的家當討好你的心頭寶,嗯?長本事了!”

    白八瞅著謝臻涼不太好的麵色,陡然心虛,下一刻,卻是‘噠噠’跑過去,蹭她的腳。

    再也不敢有下次了!求放過啊,女主子!男主子很生氣,你千萬不要不管我,要保本神豬啊!

    白八蹭了一會兒,忽然一扭頭,跑到那隻貓兒麵前,小眼睛瞅著她,前蹄蹬地:看,看!本神豬給你帶回來的新寵,帶出去肯定拉風!

    謝臻涼笑眯眯地勾起唇角,給麵子地多看那貓兒幾眼。

    溫順沉睡的白貓一動不動,謝臻涼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冷臉看向白八,朝地上的那些首飾珠寶抬了抬下巴:哪兒拿來的還哪兒去。

    得了謝臻涼的示意,白八的小眼睛一亮,頓時來了精神,開始哼哧哼哧將那些東西刁回一旁的梳妝盒裏。

    它一邊忙活,一邊偷偷看謝臻涼和白貓,好奇而又擔憂著自己的女主子會怎麽對待她的女神。

    小眼睛一轉,不經意地又對上澹台無昭冰冷銳利的眼睛,白八嚇得險些將嘴裏的簪子吐出去。

    忽地,澹台無昭邁步朝這邊走來,白八頓時不敢動了,瞪大一雙黑眼睛,神情驚恐。

    謝臻涼正蹲在那白貓兒身旁,猶疑著要不要伸手觸碰,聽聞身後傳來澹台無昭的腳步聲,索性站起身來,而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那隻好似沉睡了許久的貓,動了。

    漂亮的貓尾一甩,它抬起頭,爪子撐地,身子轉了個角度,麵對澹台無昭走來的方向,緩緩蹲坐下來,一雙大大的黑亮貓眼,呆呆地盯住他。

    謝臻涼在它身側的左前方,不在它的視線範圍內,她瞅著它這番動作,眯眸笑了:還是澹台無昭身上散發的冷煞之氣管用,這貓兒立即就醒了,好似如臨大敵。

    澹台無昭在那貓兒身前停下,冷漠威嚴的金眸微垂,涼薄無情的眸光從它身上掃過。

    也僅是一眼,便收回目光,側眸看向謝臻涼,“能發光的畜生,倒是稀奇。”

    謝臻涼瀲灩如水的桃花眸裏閃過什麽,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怎麽,衝著這份稀奇,你要網開一麵,留下它?”

    澹台無昭不置可否,眼眸再次看向地上一直注視著他的貓兒,那雙極為漂亮的貓眼裏絲毫沒有懼怕之色。

    淺金色的鳳眸掃過甚至不敢和他對視的白八,澹台無昭薄唇斜勾……有膽量。

    “焰鳳。”

    澹台無昭沉聲開口,火紅衣裝的焰鳳應聲出現。

    “爺,新得來的消息,鳳千山帶來的秋菱神貓逃離了他的住處,他正派人在找。”

    焰鳳話落,謝臻涼一愣,頓時看向了地上的那隻特別的貓兒,玩味地挑眉……不會這麽巧吧。

    謝臻涼心中的猜測,澹台無昭早在開口說第一句話前就已經想到了,而焰鳳帶來的消息,則讓他更確定了幾分。

    澹台無昭側眸看向她,眼中暗含深意,“爺暫時留它一命,就由你養著。”

    謝臻涼沒有異議,白八那模樣的她都願意養,這隻又萌又高貴的貓兒她當然也願意養。

    她微微頷首,“可以,它和白八可以做個伴。”

    她話音剛落,地上的貓兒似是聽明白了,它即將會有一個新飼主,隨即,緩慢、優雅地轉過頭,看向站在它左前方的人,第一次正眼看她——

    素瓷般的小臉,瑩潤透亮,秀美絕倫的黛眉下,一雙眼型極美的清媚桃花眸溫暖澄澈,上勾的眼尾處隱隱可見淡淡粉色,平添幾分妖美,鼻梁挺直,瓊鼻如玉,一張飽滿柔嫩的潤澤粉唇自然地上翹著,甜美而清冷,靈氣逼人。

    那隻高貴慵懶的貓兒,眼睛頓時不動了,似是看呆了。

    謝臻涼望著它呆萌的模樣,唇邊笑意一深,正欲彎身蹲下摸摸它,忽然見它幾步跑過來,主動在她腳邊蹲下,竟……格外地熱情。

    被眾人忽略許久的白八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女神主動親近自己的女主子,表達喜愛之意,心情頓時複雜了、矛盾了……它費了那般大的心力都不能讓女神看自己一眼,女主子什麽也不用做,就能讓女神親近!

    本神豬……想哭。

    謝臻涼將那隻貓兒抱起來,一時間柔軟滿懷,溫和地摸了摸它順滑至極的皮毛,走到床邊,將它放下。

    “舒玥,明日給它準備個窩,今晚先和我住一起。”

    “好,小姐。”

    澹台無昭看了一眼謝臻涼,從房間內退了出來,幽橫和焰鳳緊隨其後。

    ……

    謝臻涼沐浴後,由舒玥擦幹頭發,抱著從謝重那裏拿來的紅木匣子上了床。

    她靠在床頭,將匣子放在腿上,緩緩打開。

    那隻軟乎乎的白貓兒蹲坐在她身側,一雙大大的黑色眼睛裏帶著幾分慵懶和迷蒙,跟隨著謝臻涼的視線,也看向了匣子。

    匣子是一層一層的,裏頭的東西很多,但放得很整齊,有書信、木梳、玉佩、錦囊、撥浪鼓、幹枯的花瓣……

    謝臻涼大概看了看,心中有些訝然,因為裏麵的東西太多太雜,且都是一些常見的物件,好似沒有什麽重要的……

    謝臻涼一揚眉,仔細看了看匣子的裏裏外外,一隻手又摸又敲,並未發現什麽隱藏的機關。

    她幹脆拿起了一封信看。

    信件展開,一手娟秀的小楷字跡映入眼簾,謝臻涼一目十行,很快便看完。

    那是一封家書,是當年謝重去往邊關,月涵兒寫給他的,上麵不過是一些瑣事和關心叮囑的話語。

    謝臻涼的眸光又在信件上麵給原主取名字的內容上停留了幾秒,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名字由來——沒有任何深思熟慮、也沒有反複斟酌,全是她母親隨口起的,也由她拍板。

    謝臻涼無聲笑了笑,正欲將信折好,忽然發現自己臂彎下探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呆呆地瞅著信上的字,正是那隻漂亮的貓兒。

    謝臻涼忍不住伸手摸它的腦袋,它頓時扭過頭來,一雙大大的黑圓眼睛回視著她,有些呆有些茫然。

    謝臻涼盯著它沉思一瞬,伸手將它抱回自己枕邊,溫柔安撫,“睡罷。”

    那貓兒很聽話,眼睛垂了幾下,終是閉上了。

    謝臻涼為它蓋好薄毯,眸光又放回了身上的匣子上。

    ……

    第二日,謝臻涼去了澹台無昭的書房,將自己看完的紅木匣子給了他。

    “我看過了,沒有線索。”

    謝臻涼說罷,就搬了個椅子,到離書案稍遠的地方坐著看書了。

    處理密信的澹台無昭,聞言抬起頭來,隻淡淡瞥了一眼紅木匣子,複又看起了案上的密信。

    隻是心裏並不如謝臻涼進來之前時那般平靜——昨日他說要看紅木匣子,隻是一時興起,也隻是說說而已。

    沒想到謝臻涼當真了,澹台無昭心中在猶豫,是說真話,還是將錯就錯,隨便看兩眼。

    遲疑隻在一瞬,一貫處事果斷的他若無其事地開口,“爺今日很忙,沒時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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