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小姐，您這麽說話，就不怕寒了我們姐妹兩個的心麽？”牡丹撇了撇嘴，雖是和先前一樣又喚了一聲小姐，卻是和之前那一聲全然兩番意味。

    牡丹換了一身男裝，尋常小廝的打扮，身形消瘦，臉色微黃，粗眉細眼，卻不知怎的流露一種小女兒特有的嬌憨之態。

    “牡丹……”看到趙洵嘴邊噙起的淺笑，芍藥暗歎了一聲，生生咽下已到嘴邊的話，眸中多了一絲溫度：“凰兒妹妹……”

    再次開口，簡簡單單四個字，竟讓三人的眼底都有些潮濕。

    “你們可後悔隨我回來？”

    屋中燈光淡淡，窗欞已經隱約有晨光透了進來，燈光與晨光交織在一起，顯得有些斑駁，三個少女的眸子此刻去燦若星子，眸光灼灼。

    “我以為……”

    “我當初以為，是被個有錢少爺，買回府裏去做陪房丫鬟的？”牡丹似乎來了興致，更是忘了自己現在的裝扮，掩嘴一笑，但再望向屋子裏的兩人時，卻已經收斂了全部神色，一副認真地不能再認真地樣子。

    趙洵和芍藥先是被牡丹那與此事的裝扮極其不符的神情逗得輕笑，複有想起當時的情形，細細說來，仔細推敲竟也不能說牡丹的話有什麽錯漏之處。

    “這麽說起來。我倒甚是想念那天香樓裏的滴露丸子了。”

    天香樓位於靈州城內，而這靈州是當年北梁戰敗，割讓給西涼的五座城池之一。

    其實在靈州城裏比“天香樓”豪華氣派的酒樓也不少，但是輪熱鬧卻是誰也不能與之相提並論的。上至皇親貴胄，下至販夫走卒，都會在這樓裏小憩。再加上，與別的酒樓茶肆請貌美的清官唱小曲不同，“天香樓”在正廳的位置常年擺了一張說書的案子，常年請人說一些南北趣聞，各國雅事。

    偶爾，也會有客人酒足飯飽之後來了興致也會上去說上一段。

    因此，這裏無疑是打探各類消息的上佳之選，大約也是這裏為什麽時時人聲鼎沸的原因吧。

    “天香樓”的老板娘姓秦，人稱秦娘子，是個三十出頭，風姿綽約的少婦，不過有傳言說這酒樓幕後還藏著一位大老板，否則憑秦娘子一介女流，哪裏來的本事在靈州這麽一個亂地界將這“天香樓”打理的這般風生水起？

    當年，西涼接手靈州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商戶都閉戶關門，歇了半月有餘。

    唯有這“天香樓”照樣開門迎客似乎絲毫不受影響，也不見那些在街上巡視的西涼士兵有何為難之處。

    久而久之，西涼人進了這酒樓多半上二樓，北梁人則在一樓，兩層樓都各設了雅座包廂。

    這一日，說書先生正繪聲繪色地在說北梁大皇子趙拓在圍獵時以半支斷劍射下一雙大雁之事，那大皇子雖然隻有九歲，但在騎射方麵表現出了驚人的天賦。

    這說的雖是北梁的皇子，但是西涼人生性好武善射，對於這少年軼事倒也聽得頗有興致。

    “幸虧我北梁還有一個能文能武的二皇子，也算是天可憐見。”西北一角坐了三個文人打扮的書生秀才，顯然就不單單是將這說書當做是下酒小菜了，聽不多時，其中一位穿著黃色袍子的高個子就感慨了一句。

    “李兄，這話何必說的這麽蕭索。”居中微胖的男子不以為意：“二皇子雖然在這西涼為質，但若不是他，隻怕兩年前兩國就已經開戰了。”

    “二皇子？”先開口說話的高個子頗為嘲諷的輕笑了一聲。

    看出對方神色裏的嘲弄之意，微胖的男子臉色有漲紅：“李兄你這是什麽意思？”

    “怎麽，張兄你竟不知？”這次開口打斷他的是同桌一直沒有說話的穿黑衣的精幹瘦小的一個。

    “此言何解？”

    “據說當年二皇子還沒到西涼就遇到了刺客。雖保住了性命，但受驚過度……”瘦小男子壓低了聲音，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才用食指敲了敲太陽穴。

    “你的意思是？”

    “不過這皇子也算是因禍得福吧，夏涼國君也怕再生變故，這六年來將皇子好吃好喝的養在宮中，既不敢多做打擾也不敢橫生怠慢。隻盼得十年期滿，完璧歸趙。”

    “誰讓那蠻子胡亂打算盤了？”微胖的男子再次開口，因為憤怒，臉上的肉都跟著微微抖動起來：“他們讓咱們的皇子遊學十年，不就是想擄做人質麽，誰知到皇子傻了，到手的人質成了燙手的山芋，做了一筆賠本的買賣。”

    “就是，這西涼蠻子……”

    “哎呦！”三人正說的興起，忽然見那鄰座的一個少年蹦了起來，口中大呼一聲。

    “哎呦！”

    這次開口的卻是那微胖的男子。

    原來那少年似乎是夾丸子脫了手，那丸子也不知怎麽的蹦躂了幾下，居然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胖子的鼻子上。

    “哎，可惜了好好的一顆滴露丸子，就這麽白白浪費了。”少年追了過來，看著那顆丸子搖頭歎息，滿眼的惋惜與不舍。

    “你……”胖子正欲發作。

    “對不住了，對不住了。”少年便在這個時候抬頭，一迭聲地道歉

    那少年聲音清越，聽在耳中十分舒服受用，胖子一愣，氣就消了一半，打量了一下眼前一襲青衫的儒雅少年，這衫子穿在他身上似乎有些寬大，更襯托得他很瘦小，此刻他滿臉堆著笑，似乎委屈地要哭出來了，在他麵前自己顯得五大三粗。

    胖子摸了摸頭，總覺得少年剛衝過來的時候不是這般的神情，可仔細去瞧那少年的眼睛，卻是又是嚇得不輕，再發作倒像是自己欺負人了：“罷了，罷了。”

    “是，是。”少年狡黠一笑，低低說道：“你既如此大量，我也就不與你計較這個丸子了。”

    他說的聲音極低，胖子自是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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