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好看一下這位同學的動作，”吳老師低頭詢問了幾句，又抬頭對大家道，“這位……陸以步同學的動作，既有力量感也有美感，非常的標準！你看看你們歪瓜裂棗的，啊，還是學習一個。”

    陸以步甩了甩頭，活動活動了肩膀，依舊是一臉深沉，看不出什麽波瀾。

    夏芷站在第一排正中旁邊一人的位置，陸以步的斜後方，看著他，心跳已經開始砰砰砰地加速了。

    “五六七走！一二三打四五六七打八，二二三打四五六七打八……”吳老師看著同學們跳，慢慢不再喊節拍了，大家隻能跟著陸以步的步子走。

    ……一陣沉默。

    “停停停！後頭角落裏那幾個男生給我出來！”吳老師突然插著腰上前望著後排大吼一句，隊伍霎時間鴉雀無聲，待那幾個人縮頭縮腦地往旁邁了幾步走出隊伍以後，她臉色驟然緊繃，“跳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們有沒有一點集體觀念啊，還有十多天就要比賽了，一個二個嘻嘻哈哈的像什麽樣子！”

    “笑，還笑，老子讓你笑個夠！”說著就對手指哈了一口氣，然後做出要去撓那個嬉皮笑臉的男生嘎吱窩的架勢。

    陸以步也轉過身在笑看著他們，夏芷回過頭來不再看熱鬧，撞上陸以步的正在看著那幾個男生的眼睛，倏地臉紅，緊張地把頭移向別處張望。

    臨近下課。

    “四二三四五六七打八……”吳老師收拾完那幾個人，繼續指導大家的練習，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看了看手表，對大家說到：“馬上下課了你們再從頭到尾拉通來最後一遍哈，我看看整體動作，還是陸以步在前麵帶，這是你們最後一次機會了，跳不好的我要點出來，後天自由活動課就不要想自由活動了，單獨出來練習，自己看著辦吧。

    “五六七走！……”

    夏芷本是有芭蕾舞基礎的，因此對她來講這點小排舞根本算不上什麽難題，但是由於她不想在這個很厲害的班上太過鋒芒畢露，於是一直以來都沒有展現過她有這方麵的特長。因此，排舞她也是在湊合著跳的，跳得相當一般。

    可她心裏的小算盤又突然開始撥來撥去了——單獨練習？吳老那麽喜歡休息的一個人肯定不會吃飽了撐地占用自己的時間，陸以步又跳得那麽標準，說不定……

    眼前一亮，決心賭上一賭。

    不管了，反正正式比賽的時候我保證不出岔子，這段時間就允許我躲躲懶成全一下我的小心思吧。

    “你，你，你，你，……你們後麵連著那幾個！”吳老師大手一指，指了十幾個人出來，“你們下節課的時候就不要玩了，跟著陸以步練習排舞，陸以步，辛苦你了。”

    “嗯沒關係，應該的。”

    “把那幾個男生也加進來。你們這些個態度倒沒什麽沒問題，就是動作要麽有氣無力的，要麽跟不上節奏，要麽壓根沒記住，我不管你們什麽原因，反正給我練好為止。”

    ……一片唉聲歎氣，唯獨夏芷在心裏竊喜。

    自由活動？自由活動有什麽用，好朋友不會因為跟我少打幾次羽毛球就不是好朋友，倒是他，本來就少的相處的機會錯過了就再也不會有了。

    夏芷忽然又有些感慨了，除了軍訓的時候因為孟淩遠的緣故，同陸以步稍稍多相處了一會兒，開學以來跟陸以步交流過的次數簡直曆曆可數，更何況幾乎都是小組內部正常的交流了。她也就這樣與他維持著不溫不火的關係，稍微多說了一句什麽話，稍微在走廊上多碰見一次打個招呼，她都能開心回味半天。

    單相思真的太痛苦了，尤其是感覺不到對方一點點回應的、不敢對自己承認自己在單相思的單相思。

    ……以及腦袋上時時刻刻吊著“學習”兩個字的單相思。

    夏芷時常自我批評教育，別把自己搞得太苦情，自己隻是對別人有一種欣賞的喜歡而已；而同時，隨著時間推移，一見到他的各種不自然的反應也讓她漸漸明白自己越來越不隻是欣賞那麽簡單……理智與情感就這樣瘋狂地掐著架，最後隻好妥協談判——埋頭學習吧。

    好在，此前的半期考試並沒有辜負她的心意，她往前擠了好幾名。

    “欸？哥們兒，不對啊，我可記得你是會跳芭蕾舞的……”班長秦哲端著一杯熱水，不急不緩地走到夏芷旁邊。夏芷剛剛和那些個同學們練習完排舞，此時正坐在樹蔭下的長石椅上休息，眨巴眨巴著炯炯有神的眼睛望著頭頂的大樹。於是秦哲也坐了下來，雙手握著杯子把玩著，夏芷回過神，同他打了個招呼。

    “我在看呢，你看那裏是咱們學校的校霸小黃貓，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爬樹上去了，”她給秦哲指著小黃貓正在閉目養神的位置，又歎了口氣搖頭笑了笑，“好在這棵樹很矮啊，順著粗樹幹的路線就能下來，不像上次藝術樓旁邊的那個四層樓高的樹，上的去下不來，每次去四樓上音樂課都能聽見它無助的叫聲卻有無能為力……

    “最後硬是讓全校同學都知道了，出動了好多人合作拿著主席台撤下來的歡迎外國朋友的厚背景牆布準備營救它，好在最後還是下來了……”

    “沒想到這麽快就又開始爬樹了哈哈哈，真是執著，跟哥們兒你一樣。”

    “哪有，我才沒那麽固執好不好。”

    “噫……我記得誰原來還在學校藝術節匯演的時候表演過芭蕾舞的，怎麽這麽快就手腳不協調了？

    “說吧，你肯定是故意的。別人可以不知道，但我可是跟你同班三年的鐵哥們兒，你那點破心思我還不清楚？”

    夏芷心下一驚，閃過一絲感動，秦哲曾經也是和她被初中同學亂點過鴛鴦譜的人，他們因為初二的一次活動結緣，卻又因為共同反抗著亂點鴛鴦而加深了友誼，最後也因此打開天窗說亮話麵對麵坦誠了各自本就坦白的心思，成為了心明分寸的鐵哥們兒，想來也算是一大收獲了。

    “呀班長大人真是勞您費心了，我能有什麽破心思啊……哎好吧，你可能看出來了吧，我”

    “嗯。”秦哲波瀾不驚，無需更多言語，一個嗯字，讓他們心照不宣。

    “我走了，你加油。”秦哲與她道過別，端著杯子去找他的哥們兒踢球了，留下夏芷在原地若有所思。

    自己真是太可憐了，剛才解散的時候厚起臉皮向陸以步請教了一段舞步，陸以步很耐心地教她跳了一遍才離開，於是就這樣因為和他多說了幾句話激動得快要跳起來了。可她同時也在感慨，為什麽每次和他相處腦袋上都仿佛有一個進度條，2秒，2分鍾，20分鍾……想象進度條滿了的時候就是她差不多可以手的時候，畢竟她是無公害的，隻要多相處多了解，總會有機會的吧。可是，長條漫漫無終點，她看不到頭，也隻好積累一點算一點了。

    經過“不懈努力”，夏芷的排舞動作標準度“進步”得很快，甚至“青出於藍勝於藍”地在剛柔並濟上超過了陸以步，成功引起了老師的注意，欲讓她成為女領操員。夏芷謝絕了。

    問她為什麽不想上去，她佯裝害羞地搖了搖頭，其實心裏比誰都明白，她一上去陸以步就得下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介意。站前麵除了可以繃點麵子，好像沒別的用了，還不如站在第一排好好跳，順便看一看前麵的風景呢。老師的全班表揚已經讓她心滿意足，陸以步心領她“承讓”的好意也就夠了。

    “同學們這次的表現非常好啊，拿了個第二，還是可以的。我給你們說過嘛，哦我們班又不是體尖班，想要拿分隻能在集體項目上下功夫了。”劉老擰開了杯蓋，嘬了一口茶，又擰上蓋子，抽了抽眼鏡，看著講台下坐在第一排的同學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我上一屆的那個班，就是全靠集體項目得第一拿的分，超了第二名90多分，別個還是體尖班，搞得人家多不好意思的。”劉老喜笑顏開。

    “好了哈，把教材書拿出來嘛，現在運動會過了就要收心了，下周有一個月考，大家還是要稍微準備一下。過了隔幾周還有一個129大合唱，到時候再說嘛……哦。”

    中午，風和日麗，午自習。

    秦哲慢慢走上講台，打開了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