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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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冰的人兒,冷冰冰地看著黃公公,卻是把黃公公嚇得待在原地。也許她的眼眸藍得太純粹,火光在瞳孔裏跳躍,但無法溫暖眼中萬年死寂的寒冰。黃公公第一次見識到眼神如此犀利的女子,但他好歹伴君多年,皇室裏什麽血腥肮髒的場麵沒有看過,便定定心神,沉下聲音:“小德子,去把這位公主請過來,把披風給她披上。”
剛剛的小太監應下,示意兩個宮女端上準備好的衣物。他走到牆角,待看清鎖住的鐵鏈後卻是心中大驚,這鐵鏈的兩端竟然是洞穿了女子的肩膀,沒入血肉之中半寸,隻要稍稍動一下,那便是錐心刺骨的疼痛,想不到如此柔弱的女子竟是被這樣一路押送而來,還能不吭不響。
能有如此定力和忍耐的人,要麽有大圖謀,要麽有大仇恨。他隻能歎口氣,雖然他不知道這女人經受過什麽,但要是再不取出這紮進肉裏的鐵鏈,怕是美人就會永遠失去雙臂了。
“公公,這公主傷勢嚴重,如果不及時治療可能……”黃公公皺起眉頭,回首命令幾個兵士去尋太醫。
“公主能動嗎?”黃公公走到近前,用手中的拂塵在女子眼前晃晃,但女子的雙瞳沒有焦距般一動不動,隻是定定地盯著前方。“難不成這公主是個聾盲?要是真的是,浪費了這傾國臉蛋和窈窕身姿啊。”
小德子試著擺弄一下這鎖死的鐵鏈,發現這鐵鏈纏繞得十分精妙,明明看似寬鬆的地方卻怎麽也解不開,便好奇出聲:“公公,這鐵鏈鎖得如此死,我們怎麽為她洗漱更衣啊?”
“嗯?”黃公公蹲下來仔細觀察,順著紋理和脈絡,他在背後摸索出個大概,臉色忽然一沉。小德子趕緊遞上一方手帕為黃公公將沾染的血跡擦拭幹淨,眼看著黃公公一點點瞪大眼睛,不由得好奇問詢。
“公公,您怎麽了?這鎖鏈有古怪?”
“很有古怪,要是真的是就發大事兒了!”黃公公趕緊站起身來,提起下擺跑向門口。“快,備轎子,雜家要進宮找虞將軍!”
“不用進宮了,黃公公,本將在這裏。”虞穀帶起雪花從門口走進來,看著黃公公急急忙忙奔到自己麵前。“黃公公,給我的禮物打扮得怎樣啊?本將待會兒就要將她獻給新皇。誒,你怎麽這麽著急?”
“哎,虞將軍,您這禮物怕是送給皇上,要被治大罪的!”黃公公看虞穀滿臉不解,便將他引到跪坐的女子麵前:“您看,這鎖兩頭是尖細的錐子,直直釘入公主的鎖骨之下。鐵鏈上這些裂紋裏,是鑲刻的小字,隱藏得極為巧妙,若非仔細查看不能發現。”
虞穀翻開裸露的鐵鏈,還真的有一行行細弱蠅蚊的字跡,他卻沒有看出什麽名堂。“敢問黃公公,這是什麽字,本將怎麽從來沒有見過?還有,我大漢軍法裏從來沒有尖錐刺體這種刑罰,難道是有人故意而為?”
“是不是故意而為咱家不好妄下結論,但這種文字雜家還是認得。咱家作為皇上身邊的近侍,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邊塞各國各族的文字辨認那是家常便飯,咱家可以很肯定,這是來自苗疆的苗文。”
“苗文?南疆苗族?”虞穀捕捉到這個敏感詞,一身煞氣瞬間點燃。“那這鎖鏈又是怎麽回事?”
“如果咱家沒有看錯,這是一種詛咒,叫做七子定魂鎖。苗疆盛行巫術和蠱毒,在那裏,巫師是最受尊敬的大人物,而越尊貴的巫師,所掌握的蠱毒之術越是厲害,就越是殘忍,往往高端的蠱毒,都是要用人命來獻祭的。”黃公公說道皇家禁忌之處,支退了所有侍從,連帶把十幾個匈奴人一起帶了出去。
“黃公公,那這什麽七子定魂鎖,難不成是某種極為惡毒的詛咒?”
“將軍,咱家就直說了,苗疆蠱毒曾經在百年前隨著戰爭侵入過大漢,當時討伐苗族的大軍中有一路五萬人的兵馬,一路攻打進苗疆的縱深之中,但一夜之間就和後續部隊失去了聯係。”黃公公一抖拂塵,湊近虞穀耳邊:“逃回來的人都中了不知道什麽毒,一個個在月餘時間離奇死去,最後一個不剩。”
“可怕的是,軍醫用盡渾身解數都無法查明是何種毒,更別提用藥了。而那些士兵更是死法奇特,有的在井口邊打水,自己突然跳進水裏淹死;有的好好吃飯,卻忽然拔刀將自己的頭生生砍下等等,導致先皇不敢繼續用兵,那一場戰役便不了了之。”
“那按照黃公公你說得那麽玄乎,豈不是他苗人施下詛咒,我大漢軍隊就全部完蛋了?”虞穀是刀光箭雨裏拚殺出來的將軍,可是一點不相信這些詛咒。“既然巫術能殺人於無形,那怎麽不是他苗疆稱王稱霸了?反而作為我大漢的手下敗將,一輩子龜縮在那彈丸之地?”
“哎呀,虞將軍,這蠱毒之術咱家不好猜測,但這皇家秘史一定不會錯的。但雜家知道一點,苗人的蠱毒之術殺一人,必須要幾倍的活人來祭祀他們的神靈,否則將會受到對神不敬的懲罰。所以那一戰,苗疆人口驟減,幾十年沒有與大漢為敵,怕是有一定原因的。”
“哼!”虞穀半信半疑,鼻翼狠狠地抽動一下。他拔出佩刀照著鐵鏈的一端利落砍下,運起內力的肌肉上爆出血管脈絡,強有力的一擊直接將手腕粗細的鐵鏈生生砍開。被砍開的鐵鏈帶動女子肩頭的傷口噴出鮮紅的血液,濺了虞穀一身,虞穀趕緊順手在黃公公的衣袍上扯下一塊布料暫時堵住女子的傷口,但並不起多大作用。
女子陡然被劇痛襲來,失神的雙瞳漸漸恢複神采,她一直保持著跪立的姿勢,血液和肌膚幾乎被嚴冬凍僵,但大量的失血讓她再也堅持不了,腰身一軟倒靠在虞穀懷中。她現在很疼,企圖張開嘴呻吟,但幹涸的喉嚨讓她無法支吾一聲,就連眼淚都沒有凝聚一滴。
“怎麽,大夫還沒有來嗎?”虞穀竭力嚐試著為女子止血,但她的軀體在逐漸冰冷。黃公公努力邁開發軟的腿跑到門口,原來大夫已經在門口站了半天,他趕緊將太醫引到虞穀跟前。“馬上為她止血,快!”虞穀將女子的頭依靠在自己肩上,擺平她的身子以減緩出血,太醫雖然也被這血肉模糊的場麵嚇了個不輕,但虞穀渾身冰冷的氣勢讓他不得不冷靜下來,處理傷口。
一炷香的功夫,滿頭大汗的太醫終於可以直起身來。辦事的小太監很有眼色,請來了太醫院最精通外傷急救的太醫,很成功地在死神麵前把大量失血的女子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在此期間,黃公公也張羅著在寒冷的倉庫裏擺上溫暖的熏爐和明亮的宮燈,喚來兩排端著洗漱用具和衣物的宮女。
女子靠在虞穀懷裏睡得很沉。把偌大的鐵錐從肩頭取出,她忍受了巨大的痛苦,在離體的那一瞬間暈厥了過去,但雙手卻是緊緊拉住虞穀的袖甲不放。太醫留下幾瓶治外傷的貢藥,叮囑注意事項後便匆匆離去。
“將軍,您先到外麵歇歇,這裏交給宮女們處理吧。”黃公公看出虞穀放手不是,抱著也不是的尷尬,便示意宮女們上前輕輕接過虞穀懷中的女子。地上鋪好了柔軟的棉被,宮女們將女子暫時安頓在上麵,便為女子洗漱更衣。
虞穀和黃公公走出倉庫,將門掩上,外麵的士兵們如冰雕一樣豎立在雪地裏,而門口橫七豎八跪著綁在一起的匈奴人。“黃公公,本將一直在北境戍邊,對南疆的苗族也隻是廖廖耳聞罷了,待會兒本將想請你好好說說這玄乎的苗疆蠱毒。嗯,剛剛本將扯了您一塊衣布應急,回頭定會賠上新的,還望公公莫怪。”
“一件衣物不足掛齒,但將軍應該好好查查是誰為裏麵的公主釘上這歹毒的七子定魂鎖的。畢竟,這等巫術顯然是針對皇上,施法之人是要攪亂大漢局勢,好乘虛而入。”
“是啊,回京的路上沒有出任何差錯,剛剛去麵見了聖上就將本將的戰利品摧殘成這個樣子,不是打本將的耳光嗎?”
“咱家所知,沒有解開蠱毒的人,最後非死即瘋,可惜了如此傾國美人成了犧牲品,真是紅顏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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