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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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南下】這也好意思拿來送禮
溫泉殿剛剛翻新過一回,比先前精巧了許多。內侍早已退下,段白月將他抱在懷中:“這裏改建過?”
“嗯,是木癡前輩。”楚淵抬頭看著上方,“他親自改了這溫泉殿的屋頂,一是為了散水汽,二是為了能讓星光透進來。”
“鏤空是好看,若漏雨要怎麽辦?”段白月問。
“所以說你這人毫無情趣。”楚淵靠在他胸前,伸手扯住一縷頭發道,“若換成旁人,能在這溫泉中獨聽一夜風瀟,看雨落漣漪,是要配詩與酒的,求之不得的意境與心境,你卻在想漏水要怎麽辦。”
段白月:“……”
那還有刺客呢。
楚淵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安慰:“不過也無妨,朕不嫌你。”粗鄙就粗鄙了,人就這一個,也沒得挑,隻有認。
段白月在他唇上懲罰性地咬了一口。
楚淵笑著想躲開,卻被反手拉進懷裏,兩人追追打打鬧了好一陣子,方才消停下來。段白月哭笑不得幫他按揉額頭:“那邊是柱子,怎麽也不看著些,撞傻了怎麽辦。”
楚淵道:“是你的錯。”
“自然是我的錯。”段白月很上道。
楚淵道:“喝酒嗎?”
“隻一杯。”段白月取過酒壺,“這壺酒太烈,喝多會醉。”
楚淵就著他的手一飲而盡:“這次的酒叫什麽名字?”
“霽染。”段白月道,“釀雲光的時候,順手多封了幾壇,原本不想帶給你的,不過嚐嚐也無妨。”
烈酒入喉,不多時人便懶起來。楚淵閉著眼睛,一下下聽他的心跳聲,不多時便睡了過去。段白月抽過一邊的毯子裹住他,將人小心翼翼抱回了寢宮。
“接著睡。”段白月替他蓋好被子,四喜也進來,將燈火滅了大半,隻剩下一盞琉璃小燈。
有他在身邊,楚淵整個人都是放鬆而又毫無防備,很快便在柔軟的被褥和熏香中沉沉入夢,這次睡得很熟。
段白月翻身下床。
“西南王。”四喜正在院中候著,自打從景璠宮中出來,他就知道王爺定然會找自己問一些當年的事情,因此並未回去歇著。
“有勞公公。”段白月道。
“西南王言重了,這是老奴的分內差事。”四喜道,“那劉錦德原是劉府中最受寵的少爺,自幼生得高大魁梧,八歲便能打遍府中武師,十八歲時入的宮,一直陪在當時的高王楚項身邊充作貼身護衛與玩伴,一年中有大半時間都留宿在景璠宮。”
“入宮之後,他可曾經常來找皇上?”段白月問。
“先前沒在意,可現在想想,他的確會找各種借口,想來太子宮。”四喜道,“隻是皇上打小脾氣就倔,又不喜歡劉家人,因此常常一見他就走。先皇因此還訓了皇上幾回,可也沒見有什麽用。”
至於劉錦德為何會被調往遼州,也是因為楚淵在先帝麵前的堅持——楚項雖想讓人留在宮中,甚至長跪景泰殿前不起,卻最終也沒能被召見,劉錦德依舊在三天後便離開了王城。
在那之後,楚項在看向楚淵的眼神裏,便更多了幾分恨意,四喜偶爾掃到,也是膽戰心驚。
“僅僅這些?”段白月道,“在劉錦德被調任遼州後,楚項若心懷恨意,按照他的性子,十有八|九會暗中報複。”
“倒是沒有。”四喜道,“一直就風平浪靜。”
“如此啊。“段白月點頭,“多謝公公。”
“皇上可不是好欺負的性子。”四喜壓低聲音道,“西南王盡管放心,打小到現在,隻要兩方有衝撞,一直都是高王吃虧。”
段白月失笑:“好。”
南洋海島上,一名男子正錦衣華服,獨自坐在礁石上,看遠處的驚濤駭浪,以及濃重不散的白色迷霧。身材魁梧,五官算是周正,眼神卻透著一股陰寒。
身後傳來腳步聲。
楚項問:“在看什麽?”
劉錦德並未回頭,隻是道:“大楚。”
楚項道:“你我很快就能回去了。”
“很快就能回去?”劉錦德道,“別忘了,你我可都是他的手下敗將。”
“不是你我,是你。”楚項冷冷道,“若非你當年心慈手軟,他也沒命活到現在。”
劉錦德道:“現在我也不會讓他死。”
“若我一定發要殺他呢?”楚項問。
劉錦德道:“那我便先殺了你。”
楚項與他對視片刻,而後冷笑一聲,轉身回了住處,隻留下一句話。
“看來我這個弟弟,還真是討人喜歡,隻是有件事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這世間惦記著他的,可不止你一人。”
劉錦德眼底泛上濃厚殺意:“還有誰?”
一個巨浪撲來,重重打在礁石上,將那聲回答卷入了海中。
秋雨時節,從早上就開始淅淅瀝瀝。段瑤嫌撐傘麻煩,因此一路用輕功往木癡老人的住處跑,將前來上朝的大人們嚇了一跳,還當是誰養的鷂鷹落在了房簷上,一晃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年少英雄,年少英雄啊。”劉大炯語調中充滿讚歎。
“這可是西南府的人。”陶仁德趕緊提醒,“亂說不得媒。”
“西南府怎麽了,咱皇上最近和西南王好著呢。”劉大炯道,“禦膳房日日做菜非酸即辣,嗆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要一道打仗,關係自然要親近一些的。”陶仁德堅持,“待到南洋平定,這朝廷與西南府的關係,還指不定會怎麽樣。”
“你說什麽都對,都對。”劉大炯雙手揣著袖子,就差將“敷衍”二字寫在臉上。
陶仁德在他這裏碰了一鼻子灰,氣不過,於是隨手拉了個人過來:“丞相大人以為如何?”
“什麽我以為如何?”溫柳年問。正在同張大人聊哪家的肘子好吃,就被平白無故拖到了這裏評理,他有些茫然。
陶仁德壓低聲音:“皇上與西南王的關係。”
溫柳年立刻正色道:“自然是君臣之誼。”
“現在是君臣,將來可就難說了。”陶仁德拐彎抹角暗示他,畢竟西南府狼子野心,大家都是知道的,打完南洋之後,保不準還會出什麽幺蛾子。
溫柳年發自內心附和:“大人所言極是,下官也這麽想。”將來的確很難說。
“聽到沒有。”陶仁德用胳膊搗了一下劉大炯,“溫大人也這麽想。”
劉大炯抽抽嘴角,蹲到一邊台階上,並不是很想說話。
同僚數十載,怎麽就沒發現,這隻老狐狸一旦蠢起來,也是當真令人折服。
“前輩。”段瑤抖落身上的雨滴,推門走進殿中。
“怎麽也不撐一把傘。”木癡老人正在做一把木琴,見到他後笑嗬嗬問,“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了。”段瑤蹲在他身邊,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琴身,“前輩要做風蕪?”
“喲。”木癡老人吃驚,“你還能看出這把琴是風蕪?”
段瑤道:“先前在行走江湖的時候,也曾為了查案子去過琴館,見過不少名琴。”
“你去的那家琴館,叫飛柳亭吧?”木癡老人道,“如今這天下能見到風蕪的,可就隻剩那一處地方了。”
“嗯。”段瑤點頭,“也是前輩製的嗎?”
“不是我,那裏的琴,都是古琴。”木癡老人將風蕪放在一旁,“今日不教你做琴,教你做別的。”
“機關?”段瑤問。
木癡老人道:“你想學機關?”
“隨口說說而已,我什麽都能學。”段瑤道,“在這宮裏橫豎無事可做,桌椅板凳都成。”
木癡老人笑道:“那今日就做個板凳吧,一步一步慢慢來。”
段瑤很爽快地答應,挽起袖子去隔壁抱了木材過來。
木癡老人教他如何分辨木料,不知不覺的,一晃便過去了一整天。
段瑤抱著板凳往回走,心說明日再做一個,刷上紅漆,給哥哥和嫂子大婚用。
“學了整整一天?”段白月在聽說此事後,笑道,“平時看瑤兒毛毛躁躁的,還當坐不住,卻沒想到既能下棋也能做手工匠人。”
“或者瑤兒會因此再多一個師父,也說不定。”楚淵道,“木癡前輩先前一直在說,收徒這種事要看緣分,強求不得。瑤兒腦子機靈又嘴甜,理應很討長輩喜歡。”
“都說了,這小鬼命好。”段白月道,“隻是木癡前輩年事已高,此番當真要隨軍一道出海?”
“我也說了不用,前輩卻執意要跟。”楚淵道,“說鬼木匣的圖紙是當初他親手所製,若不親手毀了,將來就算進了棺材也良心難安。”
“不然讓瑤兒再勸勸?”段白月問。
“勸倒是能一直勸,隻怕前輩怕是未必肯聽。”楚淵道,“不過有小瑾在,小病小災應當不用擔心。”過了陣子,又拍拍他,“反而是你,要多小心,聽到沒?”畢竟是賢良淑德的“這位神醫”,漫天撒藥的時候根本就不嚇人。
西南王揉揉太陽穴,考慮要用什麽來收買沈盟主。
兩日之後,段白月率部離開王城,一路快馬加鞭趕回西南。
段瑤則是留在了宮中,跟著木癡老人做桌椅板凳,順便等著同嫂子一起南下。
又過了一個月,楚淵禦駕親征,出兵直指南洋。
大軍統帥名叫薛懷嶽,是與沈千帆齊名的大楚虎將,二十出頭便已戰功赫赫,尤擅水麵作戰,一年前剛被楚淵下旨從北海召回王城。
“這回還真不是沈將軍啊。”朝中有人犯嘀咕。
“咱大楚就一個沈將軍,打西北東北東海都是他,還不能歇一回了。”旁邊的人道,“薛將軍雖說出身不算好,可行軍打仗誰比這些,他可是和沈將軍一樣,從沒敗過。”
陶仁德與劉大炯照舊去吃火燒,正陽街上送別大軍的百姓剛剛散去,路麵還有些狼藉。
“吃頓好的?”劉大炯問。
“皇上才剛走,你這就光惦記著吃好的?”陶仁德道。
“此戰大楚必勝,就當是提前慶賀。”劉大炯數了數銅板,遞給火燒攤子的老板,叮囑要加三倍的肉,方才坐在板凳上道,“皇上禦駕親征,薛將軍戰無不勝,西南王與趙大當家的功夫都是出神入化,沈盟主更是天下第一——”
陶仁德糾正:“現如今的天下第一是追影宮主。”這就是看過小話本的好處。
“你說誰就誰吧,再加上九殿下,還有西南府的小王爺,這仗能輸才是見了鬼。”劉大炯喝了口綠豆湯,“更別提還有溫大人,他的嘴皮子有多利索,你又不是沒見識過。”隻怕到時候兩軍對壘不用打仗,丟他出去聲情並茂朗誦一番,便能將叛軍煽動到倒戈相向。
“阿嚏!”溫柳年在馬車裏打噴嚏。
楚淵遞給他一盞茶:“風寒當真好了?”
“回皇上,微臣已經沒事了。”溫柳年擦鼻涕——他是個書呆子,很文弱,就算吃得多,身體底子到底也比不上習武之人。所以剛一出王城就生了病,過了足足半個月才勉強恢複了精神。
段瑤嘴裏叼著一個野果子,單手攀上道邊大樹,將掉出窩的雛鳥小心翼翼放了回去。
葉瑾站在下頭,指揮他用樹枝將破損的鳥巢補好,又倒了幾條半死不活的蟲進去,給母鳥做食料。
木癡老人坐在馬車頂上曬太陽,看他二人小娃娃一樣站在樹下,眼巴巴等母鳥回來,自己也樂嗬嗬笑出來。
數萬大軍行進,速度自然快不起來。時間一晃就到了年關,方才抵達斬水城。
“往西走便是蜀地了。”這夜,沈千楓道,“隻可惜沒時間,否則還能去看看少宇與淩兒。”
葉瑾守著火堆,用幹柴在地上畫出一隻胖乎乎的小鳳凰。
“啾!”頭上似乎有聲響。
葉瑾狐疑地皺眉,然後猛然抬頭。
一團黃黃的毛球從天而降,翅膀筆直。
……
砰!
看著落在自己手心的小東西,葉瑾有些頭暈目眩。
“秦宮主來了?”溫柳年大喜過望。
樹林中隱隱傳來馬蹄聲,而後便見一夥黑衣人斜著殺出,頗有幾分土匪氣場。
“參見皇上!”
聲音吼得特別整齊,一看就知道排練了許多次,很有誠意。
“怎麽隻有你們,少宇呢?”葉瑾站起來。
毛球蹲在他肩頭,小黑豆眼熠熠生輝。
“回穀主,我家宮主與公子有事,去了淅川府。”暗衛道,“臨走前讓我們留在此處,送皇上一份大禮。”
“大禮?”楚淵失笑,“是什麽?”
暗衛從樹林中拖出來一個人,抽掉了頭上的麻袋。
葉瑾湊近仔細看了一下,莫名其妙問:“這誰啊?”
認都認不得,也好意思拿來送,寒不寒酸。
作者有話要說: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