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右肩，惱羞成怒之餘心裏有絲絲疑惑，她不明白幾日未見，悟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桀驁乖張，滿身戾氣。抬起頭時竟然看到他臉上依然掛著笑，她毫不猶豫地揮動了手中的劍。

    天道殺器自虛空中出竅，劍身繚繞著的無邊殺氣仿佛能夠凝成實質，一道一道紅霧騰起，重重覆繞劍身，靈氣灌注之下，明明是如火焰般明亮的顏色，卻冷冰冰毫無溫度。赤色劍芒裹挾著寂滅淩冽的恐怖氣息，所到之處，空間碎裂，直直向他站立的位置襲去。

    劍出一瞬，風息花月寂無聲。

    破空而來的劍芒呈彎月形狀，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瞳仁裏，映紅了他的雙眸，而他卻避也不避，反而向前踏了一步。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他似乎料定了她不會真的傷害他，所以未施任何防禦之法，挺身迎向了撲麵而來的鋒利劍芒。

    果然，在距他麵前咫尺之間，那道本該與他在一條線上的劍芒忽然轉變了方向。險險與他擦肩而過，割裂了他身上紅披風的一角，以雷霆萬鈞之勢擊向他身後的石壁。

    腳下傳來轟隆隆的震動聲，他們所在的整個花果山主峰都顫抖了起來，他身後山石崩裂，石壁被那道劍芒生生切斷。透過那道裂縫，清風徐徐吹拂進來，能夠清楚地看見遠處朗月下的群山。

    花果山主峰險峻陡峭，水簾瀑布自峰頂傾瀉而下，一派飛虹，千層雪浪。山峰直直聳立，比周圍群山高出許多。而此時，半山腰被她一劍斜斜劈出了一個裂縫，若從遠處看過來，恰似一個手掌的形狀，五指分明，而那一條裂縫便是拇指與其餘四指之間的縫隙。

    是否上蒼早就給出了暗示，而你身在局中不自知，翻手為雲覆手雨的永遠是那無常天命。你不知到它在哪一天會滾滾襲來，如狂風過海，掀起驚天巨濤，卷走你生命裏所愛的，所想的，所不舍的，所有一切你最珍視的東西。而你身處命運漩渦的正中央，看不破，逃不脫，抓不住，最後發現，連鐫刻心底的那些記憶，都留不住。四方雲動，烈烈狂風揚起你的衣角，山河日月與你為伴，蒼茫天地賦你永世孤獨。

    人的命運神來掌控，神的命運有天來主宰。

    她握著劍的右手輕顫著，深吸了一口氣道:“悟空，你變了。”

    “渺渺，你說，這世上有什麽東西不會變？”

    渺渺一愣，這一句話，在很久遠的過去，她也曾問過他，然而今夕非往日她不想繼續糾結此事，更何況還耿耿於懷他剛剛的輕薄冒犯。

    “你這樣下去，隻怕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悟空道:“你這是在勸我麽？我已經不在方寸山了，被師父趕出來了。自然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又是以什麽身份來說教於我？”

    “你”

    迄今為止，悟空其實還一直認為那一壺丹其實是被她藏起來的，所以在方寸山對峙之時，他才會為她認下這一樁事。然而提升修為對她而言就那麽重要麽？她身在雲端，半步神聖，那是讓所有人都仰望的高度，連他也要仰望，他看得清自己，卻看不清她。對她的種種懷疑以及被逐出方寸山的失落，全部壓抑在心底看不見的角落，就像是身為頑石那千年萬年裏的默默付出，不言不語，心甘情願，終究是作繭自縛。

    “你以為此時花果山的那些妖有幾個是真心願意為你賣命？他們來這之前可曾識得你孫悟空？那麽他們為什麽聚集在這？”

    麵對她咄咄逼人的發問，悟空滿不在乎道:“考慮那麽多，豈不是很累。”

    她冷哼一聲，“我來隻是提醒你，不要被人利用。”

    悟空回到了最開始見到她地方，適才環繞在他周圍的那些妖嬈的女妖們，此時亂作一團，上躥下跳很是滑稽，頂著豔麗的皮相，卻你追我打，咿咿呀呀，抓耳撓腮。

    他揚手一揮，那些女子全部變成了小猴子，然後齊齊向他竄過來，化成了毫毛，被他收在手中。

    想起她剛才負氣離去的情形，悟空喃喃自語，“渺渺，你竟然連這小小障眼法都看不出來，究竟是被什麽遮住了眼睛？”

    說著說著自己又笑了起來，原來她一雙慧眼，竟也有被騙過的時候。

    其實她當時若能仔細看一看，便會發現，那些環繞在他周圍的女妖，全部如她一樣，烈焰紅衣，舉止妖嬈，模樣都有六分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