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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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韻寒陪著傅恒練了半年的武,身體確實比之前好多了,現在蹲兩個時辰的馬步,也可以臉不紅、氣不喘了。

    這一日,楚韻寒正在常平殿內教傅恒練字,就聽太監稟告,說是太傅和太保來了,她整了整自己的官服,當先站起來。

    明樓走進常平殿偏廳的時候,就見那人如青鬆一般站得筆直。她穿著官服,戴著官帽,孑然站在那裏,像一朵靜謐綻放的蘭花,暗紅色的錦鍛穿在她身上顯得有些寬大,卻掩不住她的清麗風姿。正逢一縷陽光穿透窗子斜照進殿內,落在楚韻寒的眉峰上,點點金光,灑在她琉璃般的眸子中,隻覺流光溢彩,讓人睜不開眼。

    明樓跟楚韻寒接觸了半年,他發現這個少師果真跟其他人不一樣。她不會費盡心思地去巴結奉承官位比她高的人,亦沒有私下裏結黨營私,更不善於鑽營取巧,在這汙濁不堪的官場中,就像一朵空穀幽蘭般,任風吹雨打,我自不折腰。

    自己認為對的事,就會堅持;自己做錯了,也不會一味否認。她既懂得如何遮掩鋒芒,也懂得適時藏拙,是個真正的聰明人。

    明樓兩月前剛剛接觸楚韻寒時,就已讓人將她的底細查了一遍,她並非自己所想,一心攀附齊王。從小到大好像也沒怎麽接觸過傅以漸,隻是中了狀元之後,兩人才有了些許交流。那個時候明樓才對她放下了些許戒心,打算以一顆平和的心對待她。

    也是在調查她的時候才發現,她是真的很出色,一般人難能望其項背。楚韻寒自小就聰明伶俐,六歲已能寫詩作畫,性極穎悟,經史子集,過目成誦,十三歲就連中三元!真正是近百年難得一見的良才!不過兩月時間,連一向眼高於頂的太傅都對她誇讚有加,當真是有真本事的人。

    那時候明樓在心裏,不禁反思了一下,或許這楚韻寒並非靠齊王才當上這少師,而是齊王真正的發掘了她的才幹,想要為朝堂所用,又或許自己對傅以漸也有些偏見吧。

    後來明樓放下心中的成見,細心觀察楚韻寒,發現她當真是個極聰慧的人。雖是個男人,卻比女人還要細心,平日裏自己和太傅想不到的一些瑣事,她都能留心到,對傅恒更是關懷備至。大小事情,皆親力親為,讓人心生佩服。

    越是接觸,越是讓人心動。明樓每次看到楚韻寒,心裏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自己明明是個極冷清的人,從未對他人多看一眼,卻不知為何,每次見到楚韻寒,總會不由自主被她吸引。看著她手把手細心地教傅恒寫字,看著她繪聲繪色地為傅恒講解晦澀難懂的詩文典籍,看著她耐心地指點傅恒作畫,看著她心疼地為傅恒擦額頭上的汗水,都會讓自己失神。

    明樓自幼跟在父親身邊,後父親遭人陷害,調離上京,遠去荒涼的邊城駐守邊陲,那年他八歲。邊城常有外敵騷擾,等到他十歲的時候,開始跟著父親上陣殺敵。看著夥伴一個個死去,他的心開始變得硬如頑石。他雖隻有十歲,卻已懂得,沒有權力地位,就隻能任人宰割,什麽時候死在戰場都不知道!

    母親原是大戶人家錦衣玉食的小姐,到了邊城不過兩年就去世了,畢竟那邊的條件艱苦到讓人難以忍受。明樓覺得自己唯一的溫暖也被無情地帶走了,他的心越發冰寒,厚如千年寒冰,再也沒有一絲溫暖。每日裏除了練功,就是上戰場殺敵。

    待他弱冠之後,父親也曾勸他娶親,但是明樓都拒絕了,他發誓,隻要一日不被召回上京,就堅決不娶親。又過兩年,他憑借自己的赫赫戰功,終於被光明正大地召回上京,但那時的他突然覺得,什麽風花雪月不過是一場夢罷了。母親死後的第二年,父親不就娶了邊城城主的女兒為繼室嗎,所有的恩愛,不過是過眼雲煙。

    本以為經曆過那些,自己再也不會對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感興趣了,如今看著楚韻寒的溫柔的眉眼,竟想起了母親。小的時候,母親也是這般教自己練字,交自己作畫,每日睡前也會給自己編各種故事,哄自己入睡。一晃十幾年,自己已經二十多歲,母親也去世十多年了,但是他卻從楚韻寒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楚韻寒看著傅恒的時候,眼中帶著柔光,本就生得有些女兒像,臉上還偏偏有兩個梨渦,笑起來,越發讓人心動,隻覺有束陽光,穿破雲層,照進了自己心裏,慢慢融化了那裏的堅冰。

    明樓想不明白,為何世上那麽多人,唯獨她走進了自己心裏!最主要的是她還是個男人!他一時有些接受不了,隻能將這份心思藏在心底。為了扼殺自己的這種荒謬念頭,他開始有意避開楚韻寒。在此之前,他已經兩日未曾見到楚韻寒了,見不到她,心裏反而更慌,掙紮了一晚上,今日還是來了。

    此時看到站在陽光裏的她,一身緋紅,越發心動,多日未見的思念盡數湧上來,吞噬他的心神。明樓假裝漫不經心地看了楚韻寒幾眼,又低下頭去,一雙幽藍的眸子似飛雪重霜,若有所思。

    傅恒看到二人走進來,當即放下毛筆,恭敬地說道:“王師傅,明師傅,你們來啦。”

    王太傅看了看傅恒,嚴肅地說道:“前幾日我給你留的課業可完成了?”

    傅恒一聽,當即笑著說道:“已經完成了,但是楚師傅說我的字有些氣力不足,最近幾日都在教我習字呢。我的字有些精進之後,我又重新將老師留的課業抄了一遍,老師您看看,這兩份可有不同?”他一邊說著,一邊已將那兩張宣紙遞給了王太傅。

    王太傅聽聞此言,先是看了看旁邊站立的楚韻寒,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又認真地看了起來,口中說道:“嗯,左邊這張,應該皇上之前寫的,確實是有些筆力不足,右邊這張字體明顯的有了改進,更加行雲流水,頗有風骨。不錯,不錯。”

    傅恒聽到王太傅的誇獎,心中歡喜,偷偷地朝楚韻寒眨了眨眼睛。

    楚韻寒看著他燦爛的小臉,不覺露出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