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那個發夾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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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貴族們也忍不住興奮的一個接著一個從海因裏希手中接過麥克風說上幾句,要在這震驚世界的時刻顯示自己的存在。廣場下的人群漸漸騷動起來,隱約聽見有人喊了什麽,很快,許多人一起喊起來:“我們要李女士——!我們要聽李女士演講!”山呼海嘯一般。大學生和革命黨在為我造勢,要皇帝和王子正視我的巨大影響力。
皇帝微笑著點頭默許,他現在心情不錯。王子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海因裏希忙把麥克風遞給我,衝我鼓勵一笑。萊因哈特飛快跑過來,一張紙條塞進我的手裏,他已經擬好發言稿,確保我不會在這種舉世矚目的重大場合出錯。
“今天,我親眼目睹了偉大的一幕,我為我的祖國如此強大而自豪。”我的聲音止不住在顫抖。
我回過頭,望了一眼讓,軍帽下,他的眼睛象被烏雲遮擋的天空一樣晦暗。眼淚頃刻模糊了我的視線,顫抖的手再也無法握住那張紙條。我清晰看見了讓的未來,他駕駛著飛機將炸彈丟在那些無力反抗的士兵頭上,丟在穀穗成熟的田地裏農民的頭上,丟在隆隆機器旁的工人頭上,也許還有正快樂奔跑玩耍的孩子們、正懷抱著嬰孩的媽媽……許多許多人死去。這是一場屠殺。讓變成一個猙獰可怕的劊子手了!瑪爾斯將成為世界最凶殘的shā shǒu!我的眼前浮現出一雙象晴朗的天空一樣蔚藍的眼睛,那雙眼睛溫柔望著我:“我想辦一家民用快遞公司,給人們tí gòng方便。”
“我很害怕。”我顫抖說,“這個新wǔ qì如此強大,輕易就可以奪走無數人的生命,它將打破現今的平衡,在各國間製造新一輪的軍事競賽。從這個wǔ qì,我看見了瑪爾斯的未來,世界的未來——我們用這個wǔ qì殺死無數敵國的人,反過來,他們想盡辦法掌握製造這種wǔ qì的科技,再把炸彈丟在我們頭上,全世界血流成河,我們將麵臨一場空前殘酷的種族滅絕戰爭……”
海因裏希張大了嘴,呆滯的看著我。漢諾威侯爵衝過來搶奪我手裏的麥克風。
我握緊麥克風。我想起爸爸當年不得不離開我們無奈走上戰場,再也沒有回來。我不禁失聲痛哭:“這個wǔ qì不會帶給我們榮耀和勝利! shā rén的wǔ qì隻會帶來更多的悲劇和死亡,戰爭將升級。”
皇帝滿臉惱怒,用力一揮手。衛兵們七手八腳撲上來捂我的嘴,抓捕我。我用力掙紮,死死抓住麥克風不鬆手,大聲哭道:“瑪爾斯的人們,不要為這個會帶來無數死亡的wǔ qì沾沾自喜,這是邪惡的東西,這是惡魔的……”嗞——電源被整個掐斷。
讓驚恐的望著我。衛兵一拳打在我的太陽穴上。
我被拖進一間封閉的小屋裏,厚重的窗簾掩蓋住陽光。兩名衛兵站在我身邊等了一小會兒,一位軍官走進來,手裏握著一根繩子。我雙腿一軟,恐懼的倒在地上。“女士,我遵照陛下的旨意而行。”軍官冷冰冰說,將繩子套在我的脖子上,用力。我想要在生命最後一刻思考些什麽,但來不及思考,黑暗已經迅速降臨。
“辛迪!辛迪!”有熟悉的聲音在叫我的名字,朦朧中讓的臉在我眼前晃動。“你怎麽樣?能站起來嗎?”讓急迫問。
我轉頭看向四周,仍然是那間小屋,軍官和衛兵昏倒在地上。
讓摟著我的腰扶我站起來:“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裏。”
“去哪兒?”我虛弱的問,有些迷茫。
“離開朱庇特,甚至離開瑪爾斯。”讓斬釘截鐵說,恐懼在他臉上彌漫,“辛迪,我非常抱歉。我太自私,我當初真不該拋下你去參軍,讓你落入王子的手中成為貴人的玩物,陷入這種危險裏。”他那麽後悔自責,不顧一切,“我們現在就逃走,逃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去,我要使你幸福快樂!”
他拉著我向外走,但是我站在原地沒有動。
“我不能。”我說。讓露出困惑。“我不走。”我堅持說。如果我就這樣逃跑了,會辜負許多人的希望,我也不能讓讓陷入逃亡。
“趕快走,皇帝要殺你!”讓焦急說。
我依舊搖頭。我相信奧古斯塔會保護我,他不會讓我受傷害。
“為什麽?”讓不解,“辛迪,你已經不信任我了嗎?”
我望著讓美麗的眼睛,此時這雙眼睛裏寫滿愧疚,帶著後怕和決意,我伸出手憐惜的撫上他的臉頰,心中感動。讓仍然深愛著我!但是,這份愛對於我已成往事。“對不起,讓,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砰。門從外麵推開。王子突然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萊因哈特和兩名侍衛。萊因哈特眼皮劇烈一跳,飛快回身將大門關上,阻止其他人窺視。
讓馬上鬆開扶著我的手,噗通跪倒在王子麵前,慌張說:“殿、殿下,這、這都是我的錯,我一直貪慕李女士的美貌,但是李女士從來沒有回應過我,從來沒有過。是我色膽包天,不知羞恥的糾纏李女士,請您懲罰我。”
王子飛起一腳踢在讓臉上。讓的頭轟一聲狠狠撞上地板,血忽忽的從他的頭上流出來。
我飛快一步擋在讓前麵,王子的臉凶狠一沉,我大聲申辯:“我們什麽也沒有做。”
突然狂風刮起。我的脖子突然被死死卡住,身體被提舉起來,後背重重撞上牆壁。他從牙縫裏凶惡擠出字眼:“你以為我會為堅貞的愛情感動,仁慈的放你們離開,讓你們作一對快樂的愛情鳥?”
我想要使勁掙脫他的大手,但是他巨大恐怖的力氣將我牢牢釘在牆上,我拚命蹬動雙腿,但是夠不著地麵。啊,我不能呼吸了!他的眼珠地獄一樣漆黑,那猶如實質的殺氣腥腥狂卷而來,我仿佛聽到無數生靈悲慘的哭號從他腳下傳來。這隻手究竟殺過多少人?我一向為他優雅高貴的氣質沉迷,忽視他背後的經曆—他是帝國元帥,死在他手上的人屍山血海。現在他要殺掉我了!
“殿下!”萊因哈特衝上來抓住王子的手臂,王子卡著我的手更加用力。萊因哈特急忙道:“我們來晚了。是這個士兵救下她,請您看清狀況,不要被憤怒左右理智,做出後悔的事情。”
“他們背叛我!羞辱我!”王子怒吼,“當眾帶給我恥辱!”
“沒有人看見,沒有人敢說出去。”萊因哈特淩厲的眼睛迅速掃向身後兩名侍衛。那兩名侍衛嚇得飛快跪下去,垂下頭:“我們不曾看見。”然後他們在萊因哈特眼神示意下跳起來抽出長劍,將地上昏迷的衛兵刺死。血腥味在狹小的房間內彌漫。
萊因哈特使勁掰開王子的手,將我解救下來。
“殺了。”王子命令。
“不。”萊因哈特立即阻止侍衛撲向讓,向王子勸諫:“這不是合適的處理辦法,隻能製造出仇恨。別讓她恨你。”
我的喉嚨火燒一樣痛,兩眼迷蒙,但我努力站直身體,清白道:“我們什麽也沒有做。”
頭皮一痛。王子手裏捏著我的發夾,冷笑。
我心裏驀然酸楚。“我愛你。”我脆弱的輕輕說。
他依舊冷笑:“那麽,向我證明你有多愛我。”他狠狠將發夾丟向空中,拔出shǒu qiāng,轟,發夾在閃光中碎散,象粉碎的彩虹。我和讓之間最後一點牽絆被抹去。
他轉身離開,再沒有看我一眼。
侍衛抓住讓的胳膊,粗暴的將他拖出去。血順著地麵一路流淌。我軟弱的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害怕的嗚嗚哭起來。
萊因哈特站在我身邊,酸酸道:“那小夥子有一張出奇英俊的臉啊!哼。”他把手伸向我,“站起來,我們該回宮了。王子已經向陛下求得赦免你。”
我搖搖晃晃站起來,惶恐問:“他要怎麽做?他會怎麽對讓?”
“這——取決於你怎麽做。”萊因哈特陰沉道,“但願你不會讓殿下失望。”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這雙手還要沾染多少人的熱血?這都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來朱庇特、沒有在列車上偶遇王子,甚至,如果我不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好了。
回到宮中,我脖子上繩子留下的紫色勒痕和巨大的青色手印嚇得雷斯特夫人差點昏倒。她小心翼翼拿藥水往我脖子上擦,很害怕的規勸:“您要是能變得順從些,殿下恐怕早就立您為妃了。千萬不要再觸怒皇帝陛下啦”她用了疑問的口氣,怕是知道我從不聽話,本性難移,於是長長歎氣。
我望著鏡子中自己脖子上的傷痕,腦中迸現王子幽暗的眼睛,不禁又顫抖起來。我站起來,鑽進浴室洗澡,然後穿上派崔克夫人專門做給我的情趣內衣,披上一件輕薄透明的絲袍,走出來站在鏡子前問:“我看上去怎麽樣?”
雷斯特夫人眼神一閃,馬上明白,連忙歡喜稱讚:“我的女士,您美極了,男人絕對會為您發瘋!”
我重新走入浴室,鎖shàng mén,在浴室裏靜靜站了一陣,深呼吸,然後毅然打開浴室中隱藏的那道暗門。一條漆黑的密道出現。直走,左轉,左轉,右轉。我輕輕推開門,眼前出現一張巨大奢華的床。
臥室內靜悄悄,王子並不在裏麵。我站在空蕩蕩的臥室裏,惶恐了一會兒,走到門前,輕輕打開一道縫隙向外偷看。外麵的房間是王子的辦公室。王子正坐在他的大辦公桌前書寫文件。沒有別人在。我打開門顫顫兢兢走入辦公室。
我羞愧的沒辦法說出任何字眼,隻垂著頭僵硬向他行了一禮。他沒抬頭,繼續書寫。我站在大廳中謙卑的等待,然後等待,等待……單薄的衣物讓我越來越冷,我打了個哆嗦。
“我不會處決他。”王子道,聲音在巨大的辦公室裏發出回聲,“我也不會故意派他送死。我會給他一個任務,不太容易,但他可以努力做到。否則,”王子停頓了一下,“我會用軍法處置他。”
王子終於從文件中抬起頭來,筆依舊握在他手中,他漠然掃了我一眼。他的眼睛,一片空蕩,就像、就像……象他的麵前空無一物,象我在他眼裏是一團空氣、一粒灰塵,不,我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是。那種蔑視到毫無情緒的無所謂,刀子一樣深深刺傷我。“你可以退下了。”他以絕對冷靜的口吻說,隨便向我揮了一下手,重新把視線投向辦公桌。
血液從我頭上抽走,我感到頭重腳輕,飛快轉身向外跑。辦公室門口的衛兵驚訝看向我,飛速把臉扭開,不敢看我暴露的身體。我羞愧的關shàng mén,調轉方向向裏跑,打開暗門踉蹌闖入漆黑的密道。
我堅守的貞潔,我珍愛的**和尊嚴,我以為無比寶貴。可是他看著我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情感,不屑一顧。是啦,天底下的měi nǚ,隻要他勾勾手指都會主動送shàng mén來,女人的身體對他來說有什麽稀罕呢?隻有我把自己看得很珍貴罷了,其實什麽都不是。我感到自己所有的堅持象一場巨大的笑話,於是發瘋般大笑起來,飛快跑,拚命跑,隻想要遠離那片羞辱,腳下一輕,身體向深淵中迅速墜落、墜落……
我蘇醒過來,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全身疼痛。亞德裏安在我的房間裏,連塞弗特醫生也在。我的全身,包括頭臉,包裹著厚厚的繃帶。
“發、發生什麽?”我迷惑問。
“你掉進陷阱裏,受了傷。”萊因哈特走近床前,他勉強衝我笑了一下,柔聲安慰:“好好休息,很快就會康複。”
塞弗特醫生歎了口氣,張開口,萊因哈特立刻狠狠瞪了塞弗特醫生一眼。塞弗特醫生沒有理睬,“早點知道也好早做心理準備。”醫生說,坦言告訴我:“李女士,你恐怕再也不會漂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