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風塵亂舞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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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6月15日
我在安卡拉受了很嚴重的燒傷,傷口正在大麵積潰爛,我覺得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也好,和雪法利爾正好地獄作伴。回想自己這一生,似乎什麽有意義的事情都沒做,除了打仗還是打仗,我的國家沒有好轉,我的人民也得不到拯救。
之所以隔了這麽久,今天才重新提筆是因為今天在列車上發生的事,那個人的影子總在我腦子裏晃,怎麽也揮不去,讓我很煩躁,似乎還有點激動的感覺,這很奇妙。
一開始,我並沒有在意她,隻知道是個進京選美的鄉下小女孩,長得挺不錯,打扮很土氣,象顆嫩嫩的小豌豆。她就坐在我對麵,喜歡讀書,捧著本書一直看,有些書呆氣。就在我傷口疼得厲害的時候,她忽然拿著個枕頭走過來,也不知道她怎麽看出我背上有傷,心思特別細,把枕頭在我後背擺得妥妥貼貼的,讓我舒服。
在她放枕頭的時候,我看見了她的眼睛。她有一雙巧克力色的眼睛,象她那頭漂亮的頭發一樣的顏色,那色彩純粹、溫暖、閃閃發光,美極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麽亮的眼睛,鏡子一樣,我甚至在她的瞳孔中清楚看見自己的影像,就好像我的魂魄被攝在了裏麵。我忽然感到一種熟悉感,然後想起來她象一個人——萊因哈特最寶貝的那幅畫上的人,那個我年輕時最初的夢。我忍不住一直盯著她看。
有個一臉精明的矮子跟她一起,問她為什麽要進京參加選美。她說:“因為我想要所有愛我的人看到,我非常幸福快樂!”即使到了現在,她當時臉上的哀傷、眼中流出的晶瑩淚滴、還有那脆弱中的剛強,我隻要一想起就會清晰的在腦海中浮現,然後我就忘了呼吸。多麽驚心動魄!我好奇:“到底是誰曾讓你露出明媚的歡笑、誰曾讓你付出真心,又是誰傷了你徹底?”我一直看著她,聽她回答那些很無聊的選美問題,但她的每一個dá àn都撩動我的情緒,讓我忍不住更仔細的看她。她的臉很美,不,應該說是無與倫比,超凡脫俗!
我讓她保留了我的手帕。這是不應該的。但當時就是特別的想給她些什麽,讓她對我開心的笑起來,所以,我又給了她我寫的歌。當她唱起來的時候,我非常驚訝,似乎她完全懂得我,所以頭一次唱就能把我的心思全部表現出來。接著,她很激動的在本子上和了一段歌詞,可惜沒寫完,忽然打斷了,很害羞的撕下來塞進裙子了。她到底和了一段什麽歌詞?對我的心意嗎?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心裏煩躁得不得了,都想要當場表明身份,然後命令她把那張紙獻上來。所以,我做了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在下車的時候,我偷偷從她的裙子裏把那片寫了字的紙偷了。現在一想這事就覺得不可思議!怎麽就迷了心智了呢?
“你願意陪我跳舞嗎?
如果我邀請你跳的話
你怕我被你的疤痕嚇跑嗎?
並且永不回頭
你會哭嗎?
如果你看到我哭
今夜,你會拯救我的靈魂嗎?”
她很孤獨,但非常勇敢,她不懼怕我huǐ róng的臉,甚至,她看到了我的心,看到了我心裏的那一絲軟弱。她心裏似乎藏著什麽傷心事,渴望我來拯救。那麽,我就去拯救她,象英雄一樣!
我必須停筆了,不能再被這個忽然出現的小女孩幹擾我的心智,讓腦子裏一團混亂,這是不務正業。可我竟然開始幻想她倚靠在我懷裏的情景了。見鬼!停止!……”
奧古斯塔走進來,手裏拿著一束野花。一看那些參差不齊的花枝和花束上以拙劣的手法捆綁的絲帶,就知道這些花肯定是他親手采摘的。一國王子,跑到野地裏采花?!
“這是你最喜歡的花,是嗎?”他問。
萊因哈特已經消失了。
奧古斯塔尷尬的在房間中央站了一會兒,從床頭拿起日記本,“我自己讀給你聽好嗎?”他輕問。我搖頭。這讓他很挫敗。
“當你說你不再愛我時,我才明白,你為我的人生帶來了什麽,有你在,我的生命才是完整的、充實的。”他求懇道:“辛迪,請你不要離開。”
我伸手按在日記封麵上,阻止他打開。“我不想讀你的日記,那是你應該保留的個人隱秘。我更不需要讀你的日記,因為我已經很清楚你的心意和我自己的心意。”我抬起頭來,向他綻開微笑。難道不是嗎?從我們相遇的第一眼,我們都已經感覺到,我們的靈魂相契。拋開那些世俗的繁華、權力與野心、理想和責任的牽絆,也拋棄心裏對皇權的畏懼,不再被花花綠綠的紅塵遮眼,幹幹淨淨的看清心裏,我們都在深愛著對方,一直都是。所以,什麽都不必多說多做,牽手就好。
他眼中閃現晶瑩,捧起花,顫聲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是的。我願意。”沒有任何矜持和遲疑。
他呆滯了一下,也許沒想到我會這麽痛快利索,搖頭嗤笑:“我尊貴的女士,你不該這麽快答應的。這時候,淑女應該多折磨男人一會兒。但是,”他大笑起來,一下抱起我,洶洶的吻重重落下,熱情的大聲道:“我的珍寶!我的王妃!”隻覺一片圓滿。
他立刻發現一件很糟糕的事。“我竟然忘了準備求婚用的鑽石戒指!”他非常懊惱,立刻叫道:“萊因哈特——!”向萬能的大總管發出求救。
“我沒有忘。”我說,從首飾櫃裏取出一個盒子,裏麵放著我在選美大賽中贏的那枚鑽戒。我一直沒有打開盒子,一直等待命定的這一刻,我選定的人親手打開為我戴上。感謝這場選美,是選美讓我們兩個地位相差懸殊的人從結識到相愛。
戒指戴在手指上,美麗的鑽石在燈下發出璀璨光華。
“我成不了你理想中的王妃。”我客觀的評價自己。
“是的,你從來不是我要求的那種乖順王妃,但是,我相信,”他滿懷信心的說,“你將是一位最理想的皇後,被所有人喜愛!”
我靠在他的懷中,這時候,一絲軟弱從心底裏一個傷痕累累的角落爬上來:“不要再讓我心碎了?”我懇求說,“我已經為你心碎過太多次。人的心很脆弱,愈合不了那麽多回。”
“我發誓。”他莊嚴說。
我打開密封的信封,信是雪法利爾將軍臨終前寫下的,交給卡拉曼利斯上校,要他在我結婚前親手交給我。
親愛的辛迪,
當你收到這封信,說明你即將嫁給奧古斯塔王子,首先,讓我恭喜你們。
我建立退伍軍人俱樂部,不僅僅是為了給退伍軍人們一份生活保障,更重要的是因為我對這個國家懷有一些和奧古斯塔王子誌同道合的理想。在外敵當前的動蕩世界局勢中,我們希望對國家進行一場不傷筋動骨的改革,取消貴族特權,施行更民主更自由的政治製度。這就需要王子取得更高的權力,在不調動邊疆上的守軍、保障國家安全的前提下,讓王子手中擁有一支可以鎮壓貴族私軍的武裝力量。但是,我不確定,當王子取得了至高無上的權位後,他是否能不被權力和野心蒙蔽、繼續保持理想和初心。
你是一個對愛情非常純粹的人。當你下定決心嫁給王子,那必然是因為他獲得了你的全部信任,而他也深愛著你。如果奧古斯塔王子最終能贏得你的心,那就說明他的心中還有美好的愛,這樣的他沒有拋棄崇高的理想,我就可以放心的把退伍軍人俱樂部交到他的手中,等待他的變革。
當然,我非常了解王子這個人,所以,我告誡你說退伍軍人俱樂部是一個純粹的慈善機構,千萬別把它交到野心人手中,這樣才能給王子製造障礙,讓他認真起來,想盡辦法,對你不肯罷手。哈,辛迪,希望我這麽做沒有給你們帶來太多困擾。
最後,祝福你們白頭到老,子孫滿堂,我們的國家繁榮富強。
愛德華雪法利爾
我感激的捧著信,向這位令人敬愛的偉大將軍致敬。
盡管現在的時局風雨飄搖,國家麵臨分裂,外族即將入侵,使徒在黑暗中詭異莫測……但我相信,如果所有人的力量聯合起來,在奧古斯塔的領導下,一定能夠改變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