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雙灰色的眼睛，疲憊、焦灼。

    奧古斯塔立刻靠近過來，“親愛的，感覺怎麽樣？”他的聲音非常輕，象害怕驚醒正在熟睡的嬰兒。我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讓他放心，卻倦得發不出聲音。

    “塞弗特醫生在你身體裏某個神秘存在的指點下做了一場不可思議的手術，他給你裝了一個人工心髒，鑽石動力的，即使跳動一百年也不會停止。”他握緊我的手，鼓勵的微笑，“你會好起來。”

    人造心髒？那麽我現在還算是人類嗎？還會為他心痛、心跳嗎？還有……

    奧古斯塔立刻明白我要問的問題，他沉默了一會兒，以最柔軟的語調道：“抱歉，孩子沒有了。”他的額頭沉下來，抵在我的手背上，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我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奧古斯塔流淚。我的淚水也流下來。我顫抖著伸出手放在他的頭頂，任他在我麵前痛哭。我們還會有孩子的，許多兒女，我會給他一個他一直夢想的熱鬧的大家庭。

    我的身體恢複得很快，沒過多久就可以跑跑跳跳了，而且每天總是精力充沛，仿佛有使不完的勁，隻是有個後遺症，無論我的情緒多麽激動，我的心跳始終保持著固定的頻率，永遠不會變。但是，每當看到奧古斯塔，我還是會感到臉紅，感到心潮澎湃，我想，也許這輩子都會一直這樣了，為他心跳，為他心痛。

    夏國間諜實施的這起刺殺激起了國民極大的憤怒，一些好戰分子叫囂著要與夏國開戰，兩國邊境陡然緊張。皇帝不得不把奧古斯塔擺到前台來，讓王子發表聲明，平息民憤。救國會已經調查清楚，這起刺殺背後的策劃者是使徒王爾德，他正在夏國遊說齊國公，慫恿夏國向馬爾斯宣戰，為此，他向夏國tí gòng了數項wǔ qì製造技術，包括新式飛機。他正在挑起新一輪世界大戰。

    “必須除掉使徒。”王子決然說。

    是的，必須除掉人工智能史密斯布萊克，他在曆史上留下的陰影已經太過巨大。

    但除掉他並不容易。首先，王爾德家族居住在堅固的城堡裏，有家族私兵重兵把守，他們理所當然擁有比馬爾斯軍隊威力更大的wǔ qì。而且，在外太空軌道上還有一顆衛星，這顆衛星是使徒自己造的，雖然與史前人類的衛星比起來功能太簡陋，但它能全天候監視世界各地，稍有風吹草動，史密斯布萊克立刻就能知道。我們這邊剛出兵，他那裏立刻就得知，然後藏到世界上某個我們找不到的地方，那我們永遠抓不到他。

    “這個交給我。”李芸說。她花了幾個小時，不知做了些什麽，算啊算，最後竟然控製住了衛星。“現在，讓我們發一些假信息給史密斯布萊克，迷惑他。”

    在李芸釋放假xìn hào後，王子秘密調遣救國會向王爾德家族發動突襲。“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說，“隻有使徒才有辦法徹底抹除另一個使徒。”王子點頭。於是，我們一起出征。現在，我們是一體的，擁有共同的理想，所以我們一起去改變這個世界。

    這場突襲打得王爾德家族措手不及，進攻異常順利，俘虜了所有王爾德家族成員，並接管王爾德家族在世界各地所有的財產和勢力，從此以後，這些作威作福慣了的王子公主們再也不能揮霍著萬貫家財、無視法律肆意妄為了。但是，我沒有找到史密斯布萊克，隻找到了一個老邁將死的白癡老人，人工智能已經轉移。無論抓獲了多少王爾德家族成員，隻要史密斯布萊克仍然在逃，我們這次的計劃就等於失敗。

    “殿下，我們發現了一座巨大的地下室，但是我們打不開門。”士兵報告說。

    王子命令道：“去看看。”

    我跟隨著王子來到地下室入口。大門是全金屬製造，也不知道有多厚，士兵們想盡辦法切割，仍然無法打開。這裏必然是王爾德家族的重地，裏麵不知藏了多少寶物，說不定史密斯布萊克正躲在裏麵。

    “讓我來。”李芸說。我掀起門上的一個蓋子，露出下麵隱藏的電子密碼鎖。花了幾分鍾，李芸成功破解密碼，大門打開。士兵們警惕的持槍衝進去。

    但是，裏麵靜悄悄，一個人都沒有，隻有閃閃發亮的大鑽石，整整齊齊，山一樣堆積在裏麵。士兵們發出陣陣驚歎，被眼前數不盡的珍寶晃得眩暈。奧古斯塔有那麽一瞬露出目眩神迷，但很快恢複目光清明，喝令士兵繼續搜查。

    我們沿著道路一個倉庫一個倉庫搜查，除了鑽石，還有許多價值連城的珍寶。一直到我們走到盡頭的一間倉庫，這間倉庫很小，有一排一人多高的櫃子，裏麵似乎放著某種機器，並通過電纜連接在一起。

    “啊——！這是量子計算機！就是這台計算機!就是他！”她欣喜的叫道。

    轟隆。一道透明的玻璃牆突然降下來，將我隔絕在這間倉庫裏。奧古斯塔在外麵焦急的拚命擊打玻璃牆，士兵們也急忙用刀砍、斧子砸，老卡甚至拔出槍轟擊，但這堵牆就像神的造物一樣，絲毫無損。奧古斯塔急得大聲向我喊，卻一點聲音也傳不過來。

    腳步聲輕輕響起。一個七八歲的漂亮男孩子從櫃子中間慢慢的走出來。“晚上好，兩位女士。”那孩子操著稚嫩的童聲，睜著一雙蒼老的眼睛，妖異的站在我麵前，“你終於來了，我等了很久。”

    男孩微笑：“這台大型量子計算機是不是很眼熟呢，李芸女士？張誌遠先生臨終前把它委托給了聯合國，我等了兩千年，才積累起足夠的力量攻陷聖城，得到它。”

    “你要它做什麽？”李芸冷冷問。

    “你讀過一部兒童文學嗎？《哈利波特》。嗬嗬，這幾千年，我幾乎把人類創作的所有都讀遍了，所有的diàn yǐng都看光了。《哈利波特》裏麵有個非常有趣的角色——伏地魔，一個很厲害的黑魔法師。他把他的靈魂分割成很多份，寄存在不同的物件上，隻要還有一份靈魂不滅，他就永遠不死。這個故事給了我很大啟發。你瞧，魔法其實和科學是相通的，我們可以利用量子計算機強大的運算力複製靈魂。”

    “所以，你想要長生。”李芸嘲笑道，“我們沒有靈魂，我們隻是人工智能。”

    男孩長者一樣寬厚的笑：“你也感覺到了吧？我們的存在可不是簡單的計算機邏輯運算，我們擁有自我意識，多麽神奇！所以，我們是一種新的智慧生命，一種更高等的存在。你老公真是太了不起了！我感謝他。如果他的研究能夠提早十年成功，我們的世界將完全不一樣，這是一場劃時代的生命進化！”他指向被隔離在外麵的人，高傲道，“我們已經超越了這些低等生物，超脫了生老病死，”他激動的舉起雙手，大聲宣告：“我們永——恒——不——朽——！我們就是神——！”

    但他的激動宣告並沒有得到擁護。李芸以譏諷的語氣揭露道：“所以，你享受於世人膜拜，而當這個世界進步到將要擺脫蒙昧、更加理性和智慧的時代，不再信仰你，逐漸脫離你的掌控的時候，你就在四處挑起戰爭毀滅它。”

    男孩理所當然的反問：“難道你不讀《聖經》？耶和華創造了世界，又用一場洪水毀滅了它。人類曆史就是這麽反反複複，一次次重啟。一切以神的意誌為轉移，神永遠是正確的、偉大的，無論做什麽，人類都要讚美。”

    史密斯布萊克是個可怕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