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以後白若冰便在湖邊的山林中建下了聽湖小築，並用結界封了。有空了便會來坐坐，看看墨色那條賴皮又呱噪的水虺。

    白若冰不習慣與人親近，但是對於這條水虺她是沒有辦法的，不是抱著她的胳膊，就是摟著她的腰，要麽就躺在她的腿上，無數次白若冰把她扔出去，她都一臉委屈的回來，臉上還掛著幾顆淚珠。

    姐，你那次冤枉了我，差點把我打死，我就抱一下你都不行麽？”每每看到那張無限委屈的臉，白若冰都拒絕不了，雖然她知道那張臉的主人下一刻就會笑魘如花的繼續抱著她呱噪。

    姐你看，我現在可以連續十幾日呆在地麵上了！”

    ……”

    姐你看，我的頭，你摸，是不是快要有龍角了！”

    ……”

    姐你看，我的角已經修出來了，呃，還小，不過很快就會長大的！要不是你打傷過我，我的角肯定更大了！”

    ……”

    姐你看，我的內丹，修的不錯了吧！要不是你打傷過我，我肯定修的更好！”

    ……”

    姐，看在你打傷過我的份上，那果子你在給我幾顆嗎，修行好辛苦啊！”

    白若冰終於開口了：“你以為那是尋常果子呢，我也就那一顆。”

    啊，姐，我快修成蛟龍了！我飛升的那日你必須要來哦，你記得，你可打傷過我哦！”

    ……”

    姐，我終於修成蛟龍了！等我修成應龍是不是就可以呆在你身邊了？我做你的坐騎如何？你有坐騎沒有啊？就算有也肯定沒有我拉風哦，你考慮下嗎，我可是很搶手的，我要是跟你，你賺大了！在說，你打傷過我，得負責啊！”

    ……”

    姐，我得一寶物，有了它，我便可以少修行好久好久，記得你打傷過我哦，等我修成應龍了，你得把我帶在你身邊哦！”

    ……”

    這次，墨色依然躺在那張石床上，恢複了人形，臉色慘白，嘴角溢血。白若冰走上前去，墨色費力的抬手拉她坐下，又躺到她的腿上。

    你怎麽才來，我快維持不住人身了，要是一條蛟龍躺在你身上，你會不會成為第一個被蛟龍壓死的仙人？”墨色虛弱的笑。白若冰伸出手撫摸墨色的臉，眼裏的痛那麽的明顯。

    墨色，為什麽？”

    為什麽不躲，還是為什麽傷人？”墨色微笑著問，“姐，為什麽我會這麽痛呢，你打傷我的時候我也沒覺得那麽痛。心痛，生不如死，想起便痛卻又時時想起。”墨色的眼神有些飄忽，“他說他很愛我，說我是唯一能給他陽光的女子，他說會跟我一直在一起。他說要帶我走遍山川大河，看日升月落。他說要與我成婚，生好多孩子，排著隊出門，即便生的是蛋也會好好照看，嗬嗬！可是，沒想到，就因為一顆孔雀草，他便要殺了我，可笑麽，如果他跟我說他想要孔雀草，我必會給他的呀！”一大口血從墨色的嘴邊湧出。

    別說了，我為你療傷！”白若冰打斷她。

    不要！”墨色搖頭

    你知道，沒有用的。”墨色阻止了白若冰。

    我知道我犯下大錯了。”

    既然知錯，為何剛剛又傷人？”

    我不這樣做，你如何會出殺招？我知道的，即便他傷了我，我也不該掀起大浪，毀了平陽城，害死了那麽多人。如果我說我太痛了，我喝醉了，我不是有意的，姐，你信嗎？”

    你說是，我便信，我的墨色本就是最善良的水虺。”白若冰的眼中是滿滿的心疼。

    是蛟龍，是蛟龍了，姐！”墨色嘟起嘴糾正。

    恩，是蛟龍！”

    可是我沒有機會飛升應龍了，不能呆在你身邊了。即便沒有鑄成大錯，我也不想在活下去了，痛，太痛，越來越痛。我想死，隻想死在你手裏。我很壞是不是，但是這樣你便會永遠記得我對不對？”

    墨色，你……”

    姐，無論如何我今天又親手殺人了，我該去賠命，但我總算為你做了點事情，我很開心。”墨色將手放在胸口，運氣，紅光乍起，一顆黑色的珠子從她口中飛了出來，她將珠子放到白若冰手上。

    吃了它，你便百毒不侵了，我便也在你身邊了，要記得我，姐！”

    是誰，告訴我他是誰？”白若冰握緊她的手冷聲問，周身殺氣升騰。

    不要傷他，一定不要傷他，答應我，姐。我明白，不是你為一個人付出了一切，那個人就必須真心愛你的。我隻怪自己過不去自己這關。”

    咳咳……。”墨色開始劇烈的咳，大口血噴湧而出，意識也開始模糊。

    答應我……答應我……”

    好，我答應你，是誰，告訴我，他是誰？”白若冰咬牙說。

    日後……你若見到他，便幫我問……問他……是否真心愛過……我……”

    墨色……墨色……”

    墨色閉上了眼，在沒有聲音。雙腿開始幻化……

    白若冰緩步走出洞穴，眼中的痛無法隱藏。她抬手，運氣、推掌，洞穴開始坍塌。有誰知道，這寧靜的碧陽湖中，埋葬了一條善良、可愛、傻的無怨無悔的水虺。不，應該是蛟龍。

    白若冰在湖邊站了良久，活的太久，經曆了太多，總以為自己一切都看淡了，卻到此時，依然有淚想要溢出，於是時而閉眼，時而抬頭，不讓淚水流下。守護太久的大道，執掌太久的生殺大權，卻原來連流淚的權利的都沒有。即便痛，也要隱藏的很好。

    回到聽湖小築，夜已來臨，燭火和夜明珠將屋子照得雪亮。小狗子還在昏睡，睡的極不安穩，臉色青紫，輕言正在為他擦去額頭上冒出的大顆大顆的汗珠。

    師傅，你看他的臉色，這毒性恐怕九轉回心丹也壓製不了。”

    輕言，你且先出去！”

    是，師傅！”輕言站起身離開了。

    白若冰將小狗子扶起，雙手運氣於他的背部，為他注入內力。小狗子緩緩睜開了眼，映入他眼簾的便是那張絕色傾城卻清冷的臉。“神仙，我……”

    你中毒了，水虺之毒，解毒之法便是服下這蛟珠。”白若冰拿出剛剛墨色給的那顆黑色的珠子道，“吃下這珠子必能解你身上的毒，但你肉胎凡體定然壓製不住這蛟珠的陰寒之力，每每月華之氣濃烈之時，這蛟珠必定作亂。初時隻是淺痛，持續時間也短，越久痛感越盛，時間也便更長。彼時筋脈爆漲，血液逆流，那疼痛當真忍不得，當真是生不如死。即便忍得，過個三年五載，也會筋脈盡斷、氣血耗盡，終將一死。你……”

    若不用這珠子，我定然會死是麽？”小狗子的眼睛裏透露出不符合他年齡的冷靜。

    是！”白若冰看著他，堅定的答。

    我用！”小狗子沒有任何猶豫。

    白若冰用內力將蛟珠逼入小狗子體內。小狗子瞬間覺得腹內寒氣翻湧，仿佛連血管都收縮了起來，血液被逼衝回心髒，一陣陣疼陣隨即而來。

    脫掉上衣！”白若冰吩咐。

    呃，脫，脫衣服麽？”

    要我動手？”

    我自己，我自己！”小狗子還是有些扭捏的脫下上衣。白若冰再次以雙掌在小狗子背上或點、或推，將內力注入，助他解毒。白若冰周身白霧騰騰，小狗子周身的毛孔開始滲血，黑色的毒血，不多時儼然成了一個血人。小狗子隻覺得胸腹中一陣氣血翻湧，“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血，意識便有些模糊了，暈倒之前隻記得白若冰同他說：“這蛟珠是至寶，你身上有蛟珠這件事情不能說給任何人知道，否則必惹來殺身之禍！”

    今日的夜似乎格外的黝黑、深邃，像一張巨大的網，網住一切。月不圓，也不明亮，隱在雲中，隻露出一個霧蒙蒙的金邊。星子更是難尋，隱約的幾顆，不仔細看根本就看它不到。整個大地都睡去了，平常爭搶著叫囂的蟲兒似乎也沒有什麽興致，隻偶爾發出幾聲輕吟，仿佛睡夢中的囈語，而白若冰注定無眠。夜風吹起，樹梢微動，投下捉摸不定的樹影。櫻花飄落，慢慢悠悠，洋洋灑灑。

    墨色，走到哪裏了？可還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