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盡三途水中月，織就朱顏錦上花。浣顏水，此名很唯美，此效用，略凶殘。

    女巫小姐表示，自己超出人臉識別範圍的美貌已經足以掰彎世界的審美，無可挑剔到沒有上升空間，但是，浣顏水，真的很難讓她拒絕好麽？

    她看了看對麵碧眸傾天的女掌櫃，饒有興致地問道：“這個宿世之顏，怎麽改？”

    妖冶入骨的女掌櫃狀似不經意地看一眼她身側的宣錦寧，爾後不緊不慢道：“浣顏水，便是隨你意願，可換做前世之顏，可換做來世之顏，當然，亦可以在今世，一刹蒼老或永駐容顏。”

    好吧，此浣顏水，不是略凶殘，是很凶殘！

    所以，這種凶殘的農藥她女巫小姐怎麽可以錯過？

    看著眼前妖冶入骨的女掌櫃，木逆言如雪明眸狠狠一彎，軟聲問道：“這個浣顏水，要怎麽賣？”

    女掌櫃碧色的水眸驀地一深，很是諱莫如深道：“時光繚亂的浣顏水，從來不賣，隻用於交換。”

    時光繚亂的浣顏水，隻用於交換。

    木逆言指尖摩挲著滑膩的青瓷瓶，下意識開口問道：“交換什麽？”話落，她隱隱覺得有一絲詭異，可再要探尋，卻是沒有頭緒了。

    年輕的女掌櫃碧眸若有若無地看一眼宣錦寧，意味深長道：“小姑娘，若要交換，隻能是你我二人。”

    此話一落，木逆言隻覺宣錦寧周身驀地一股孤血絕殺之氣，比之以往，暴虐更甚，連他牽著自己的指尖，都是一下寒涼入骨，讓人心顫。

    雖然不解為何宣錦寧對此反應如此之大，但她還是第一時間安撫性地反握住宣錦寧的手，軟聲道：“錦寧，嚇到美人很不厚道的。”

    此話一落，宣錦寧眸間嗜血的冷光稍稍一斂，也不知是出於什麽考慮，他隻是不輕不重地看一眼木逆言，爾後轉身，步履從容地走開。

    血紅的墨骷髏燈籠之下，他修長的身影隱隱透著暗獄帝王弑殺的淩厲，卻更多一分自屍山血海超脫出的優雅，落拓風流。

    宣錦寧一走，木逆言直接調轉視線，眼眸彎彎地看向對麵一襲碧色流蘇長裙的女掌櫃，軟聲道：“現在可以告訴我，要交換什麽嗎？”

    妖冶入骨的女掌櫃紅唇一勾，不緊不慢道：“隻需要，你的一個吻。”

    此話一落，木逆言下意識後退一步，原諒她不矜持的女巫小姐，根本不敢在宣錦寧眼下有如此出牆的行為，雖然對象隻是一個女人。

    見此，年輕的女掌櫃眸色一斂，略顯無奈道：“我說，你是不是想太多？我的意思，吻一下我的眉心便可。”

    好吧，這個尚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看了看桌上精致的青花瓶，木逆言賊兮兮地瞥向門外，確認見不到宣錦寧的身影，她倏地踮起腳，近乎視死如歸地在年輕女掌櫃微冷的眉心烙下一吻。

    肌膚相觸的那一刻，仿若宿世的糾纏，讓她不覺心顫。

    感受到眉心溫軟的觸感，年輕女掌櫃碧色的水眸驀地漫開一片莫測的幽沉，卻不過一刹，歸於寂滅。紅唇稍稍牽起，她不緊不慢道：“記住，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

    女巫小姐表示：打死也不說！

    此話一落，她指尖在裹著銀角的紫檀木長桌上隨性劃過，爾後柔聲道：“時光繚亂的浣顏水，由來客自己選擇，看看，屬於你的，究竟是哪一瓶。”

    聞聲，木逆言看向長桌上高低不一的青瓷勾花瓶，眼眸一彎，她毫不猶豫地選了最初賞玩的那一瓶，三寸來高，勝在精致，細膩的青瓷，繪開一朵雪色的靄雲花。

    見此，年輕的女掌櫃一下笑得莫測，如來時一般，她柔軟的嗓音，帶著奇特的沙啞：“謝謝光臨，時光繚亂。”

    木逆言隨手收起浣顏水，轉身離去之際，隻看到她被暗光模糊的眉目，及踝的墨色卷發繾綣在一襲碧色流蘇的長裙之上，定格在驚豔的一刹。

    聽不到木逆言與宣錦寧說了什麽，年輕的女掌櫃看著外間輕晃的血色燈籠，碧眸間的笑一如其上墨色的骷髏，在無盡暗夜之中，沉寂到荒涼。

    恍惚間，傳來一聲沙啞的歎息：“浣盡三途水中月，織就朱顏錦上花。”

    此時，遠在鬼巷百裏之外的長生門，亦是詭譎莫名。

    長生門，作為傳承自遠古丹神的隱世靈宗，在世人看來，不過是一座遠離都市喧囂紅塵紛繁的閑雲小鎮，青磚小瓦，曲徑通幽，頗有古色古香的韻味。

    此夜無月，長生門一座竹林幽幽的青石小院裏，暈黃的燭火自半掩的木格窗裏透出，明明滅滅。

    煉藥房內，青磚的地麵是一尊五尺高的青褐色藥鼎，鼎身上浮刻著古樸大氣的遠古圖騰，似獸非獸，似花非花，其間錯落著一圈又一圈晦澀的銘文，隱秘而厚重。

    一身襯衣長褲的雲且甚是隨性地斜倚在身後的長桌上，勾人的鳳眼裏雖則還是那般漫不經心，但隱隱多了一分嗜血的寒涼，襯衣的袖擺照例挽至手肘處，鉑金的袖扣帶著幽沉的冷光，幾近凝滯。

    嗅著長生鼎內逐漸漫開的藥香，他薄削的唇淺淺一彎，指尖在藥鼎上輕輕一點，便有一縷青色的蓮火自指尖順著下方的藥鼎遊曳而下，直至長生鼎的底部。

    此青色蓮火看起來雖是溫和，但入鼎卻甚是霸烈，連厚重的鼎身都隱隱輕顫起來。

    見此，雲且灼人的鳳眼稍稍一斂，掌心在古樸鏤花的鼎蓋上輕輕拍下，不見任何多餘的動作，裏麵暴虐的青色蓮火便一刹安靜下來。

    大概一刻鍾過後，煉藥房裏彌漫開來的藥香驀地向青褐色的長生鼎內收攏，直至徹底吸收，雲且意念一動，便有十數顆丹藥落到手心。

    一半白色，表麵淺淺浮起三道墨綠色的丹紋，一半灰色，亦是三道墨綠色的丹紋。

    按照丹醫世家古劄所記載，所煉丹藥的等級，與丹師的修為等級相關，當然，也與修靈等級無異，總共分為九級，就丹師而言，主要分為鬼丹師、人丹師、王丹師、皇丹師、帝丹師、妖丹師、仙丹師、神丹師，天丹師九個等級，與此相對應，丹藥也分為鬼丹、人丹、王丹、皇丹、帝丹、妖丹、仙丹、神丹、天丹等九個等級。

    因為等級的不同，丹藥上的丹紋也是有所不同，丹紋的多少對應丹藥的等級，比如，拿雲且煉製的丹藥來說，上有三道丹紋，說明此丹為三級王丹，也說明雲且是一位王丹師。

    一般說來，與丹師修習的境界相對應，每級丹師分為四個境界，初階、中階、高階、巔峰，與此同時，每級丹藥也有四個品階，分別為：初品、中品、高品、超品。每個品階所對應的丹紋深淺，也是有所不同，按照品階的高低，丹紋的顏色分別為淺綠色、湖綠色、深綠色、墨綠色四種。

    那麽雲且煉製的丹藥，便屬於三級王丹中的最珍品，乃是超品王丹。

    隨手拿過兩隻素胚原色的瓷瓶，雲且似是漫不經心地把兩種丹藥分別裝好，爾後放到身後的木質長桌上。

    看一眼鼎下的青色蓮火，他拿過已經研磨好的三份藥材，甚是隨意地丟進長生鼎裏，指尖一動，本是沉寂下來的青色蓮火驀地肆掠起來，不過一刹，便漫開濃鬱的藥香，連幽冷的夜，也悄然炙熱。

    隨手取出一隻細長的雲煙，卻並不點燃，於鼻尖輕嗅之際，他聽到身後半掩的木門被緩緩推開，而後是某人萬年不變的腔調：“雲且，適可而止。”

    萬年不變的腔調，冷漠中帶著得體略刻板的優雅，除了雲拓，沒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