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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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姝再次感覺到主子今生與前世的不同,上輩子他十分溫柔體貼,自己不想做的事絕不勉強,這輩子卻霸道□□,自己明明不想去逛街,他卻強硬地把自己往外拽,便是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掙不脫。

    無奈之下,有姝隻得跟著走,眼睛不時朝他傷腿瞥去,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九皇子心裏像喝了蜜一樣甜。他聰明絕頂且感官敏銳,一個人對自己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實意,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但那又如何,他從不在乎別人的感受,自然也不會介意他們的虛偽。但少年與旁人完全不同,他希望他能與自己親密無間、不分彼此,亦希望他能時時刻刻將自己放在心上。

    第一眼看見少年,他就想要他,想得發狂!

    兩人大步出門,薛望京等人卻也不敢攔阻,隻得急急忙忙跟上,唯獨趙玉鬆走過去,關切道,“殿下,您腿腳有傷,理當回去將養。街上人頭攢動、擠擠挨挨,若是誰不小心碰著您,恐會加重傷勢。”

    九皇子好不容易牽到少年的手,正沉浸在那柔若無骨的絕佳觸感中,隻希望這條街越走越長,長到永遠看不見盡頭,卻又乍然聞聽如此煞風景的話,頓時把方才那些惱恨也記了起來。

    “狗奴才,你當自己是誰?也敢替本王做主?”他甩手就是一個巴掌,因長年習武力道奇大,竟將趙玉鬆遠遠扇飛出去。若不是站在幾人身後的薛望京順手扶了扶,怕是會直接撞到街角的牆上。

    素來風度翩翩,儒雅俊秀的趙家公子,現在卻鬢發淩-亂,臉頰紅腫,看上去狼狽極了。更為難堪的是九皇子對他的不屑與訓斥,一聲“狗奴才”罵出去,足夠上京的貴族公子恥笑他一整年。

    趙玉鬆羞憤欲死,恨之欲狂,卻也不敢發作,來不及擦拭嘴角的血跡就上前請罪。

    九皇子理也不理,直接拉上少年朝人最多的花鳥坊走去。人多好啊,越擠越合他心意。這樣他就能順勢把少年拉入懷中,親-親密密,慢慢騰騰地挪,說不定還能趁機摟摟小-腰,摸-摸小-臉。

    他想得極美,嘴角便不知不覺帶了笑,還破天荒地哼起歡快小調,叫一眾隨從看傻了眼。要知道,這位主兒打從出生那天起就沒笑過,無論帝後如何引逗,永遠都板著一張棺材臉。當年皇上還曾對宮妃朝臣戲言:誰若是讓吾兒笑上一笑,朕賞金萬兩!

    這位趙小公子當真神異,莫非他正是傳說中那位絕世美人的轉世?否則身為宗聖帝轉世的九殿下怎麽一眼就看上了?

    有姝並不知道眾人在腦補些什麽,事實上,便是與主子相處了十幾年,他也沒見過他如此輕鬆活潑的一麵。前世主子性情溫和內斂,哪怕是笑也不過若有若無地扯開嘴角,俊美有餘卻略顯疏離,像眼下這般眉眼都隱隱放光的情景,卻是從未有過。

    果然還是青蔥少年,不懂得掩飾情緒啊!這樣感歎著,有姝也覺輕鬆很多。趁主子還未變成前世那副高深莫測、疑心重重的模樣,他想與他多待一會兒,就一會兒。

    薛望京等人若能聽到少年心聲,必會對他佩服地五體投地。什麽叫青蔥少年,不懂掩飾?這真是那個性情詭譎,連皇上亦猜不透、看不穿的九殿下?趙小公子您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一行人心思各異,卻也逛得津津有味,唯獨趙玉鬆捂著半張臉,不走難堪,走了又不甘願,隻能墜在隊尾。

    九皇子從來不知道上京有這麽多好吃的東西,好看的物件兒,好玩的地方。隻要少年安安穩穩待在身邊,他就覺得哪兒哪兒都新鮮有趣。在少年出現之前,他的世界不是黑色就是灰色,了無生趣到令人厭憎。然而當少年帶著濃豔色彩出現的一刹那,他眼中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以往覺得嘈雜刺耳的人聲鼎沸,現在變成了朝氣蓬勃;以往覺得髒汙不堪的衡門深巷,現在變成了返樸還淳;以往覺得興味索然的人際相處,現在變成了妙趣無窮……

    他仿佛猛然間開了竅,又好似從沉睡中蘇醒,這才體悟到世間種種甘甜喜樂。是的,沒有酸辣澀苦等難以忍受的滋味兒,隻有甘甜喜樂。

    他緊緊握住少年手腕,生怕他被人潮衝散,亦或者獨自溜走。他既開心又慌亂,還有隱藏極深的不安恐懼。他真想找根繩子栓在彼此腰間,然後打上一重又一重死結。

    有姝也對此刻的親密極為留戀,為了主子,他可以把命賠上,也可以為了讓他放心而遠走天涯。他口中說著還清這份恩情,其實又哪裏能還得清,不過是委屈難過之下的自我安慰罷了。仿佛那樣告訴自己,就能徹底釋懷一般。

    然而真正與主子重逢時,他才知道,自己並沒有釋懷,他刻意回避的記憶如山崩海嘯般洶湧而至,令他沉迷留戀,不舍摒棄。他像以往那般悄悄握住主子一片衣角,在熙攘人潮中默默鑽入他的懷抱。

    這個懷抱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會屬於別人,又或許再也不允許他的靠近,那麽就讓他把這短暫的相處偷偷帶走。

    少年自以為做得隱秘,實則一舉一動全看在九皇子眼中。他勉力壓製住心中的喜悅,仿佛不經意般伸出手,將他緊緊摟住。侍衛見周圍人潮太過擁擠,試圖抽-出鋼刀護衛左右,卻被他一個眼神遣退了。

    除了懷中的少年,他不需要任何人。他將手裏的糖葫蘆湊到少年嘴邊,笑道,“快舔舔,這邊已經化了。”

    有姝見主子似乎並未介意自己的靠近,不免在心裏鬆了口氣,連忙伸出舌頭把幾欲滴落的一點糖霜卷入嘴裏,還回味無窮地咂摸咂摸唇-瓣。九皇子目光灼灼地看著,待他舔完,便轉了轉小棍兒,把他舔過的地方再仔仔細細舔一遍。

    薛望京等人紛紛轉臉,不忍直視。九皇子這番舉動忒磕磣,也忒猥瑣!平時當真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常常與主子分享一份食物的有姝卻半點未覺得奇怪,反倒擔心他一氣兒把果子吃完,連忙雙手攀在他臂彎裏,將他往下墜,然後仰著腦袋去叼糖葫蘆。

    九皇子被他全身重量墜得歪倒,強忍笑意道,“慢著慢著,當心竹棍兒戳傷嘴巴。放心,本王絕不會把糖葫蘆吃完。”邊說邊小心翼翼地把竹棍兒遞過去,好讓少年能把最頂上一顆山楂咬掉。

    有姝嗷嗚一口吞了山楂,含糊道,“正好有四顆,我們一人一顆,不準多吃。”想當年主子蔫壞,仗著身高,常常將他愛吃的東西舉得高高的,看他跳腳急眼,卻又在喂到他嘴邊時忽然改換方向,自個兒吃獨食。

    若是在末世,這樣的舉動絕對會被宰掉!得虧有姝脾氣好,沒發飆,隻是一直記在心裏。

    九皇子暗暗好笑,心道這孩子怎麽像狼崽子一樣?護食的緊。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覺得對方可愛極了,亦順眼極了,滿懷寵溺道,“放心,本王絕不偷吃,本王隻舔舔外麵這層糖皮。”話落又將糖葫蘆遞過去,讓少年舔-舐。

    有姝絲毫沒察覺到自己被占了便宜,就著他的手舔-了舔,然後眯眼抿唇,露出兩個比麥芽糖還甜蜜的小酒窩。

    九皇子一會兒看看糖葫蘆,一會兒又看看小酒窩,真不知道該吃哪個才好。內心糾結中,少年已走到一個賣雞蛋煎餅的小攤,眼巴巴地望著。出門時王氏給他塞了一荷包銀票,還叮囑他若是九皇子看中什麽東西定要搶著付賬,卻哪裏能夠料到兒子如此沒出息,一看見主子轉世,就把什麽都忘了。

    他在荷包裏摸了半天也沒摸出一個銅板,隻得掏出最小額的一張銀票遞過去。

    那小攤販似乎經常遇見這種不知民間疾苦的貴族公子,不等他說話便連連擺手,“別介公子,咱們這是小本買賣,一個銅板兩個煎餅,您別拿上百兩的銀票涮小的。”

    “有銅板嗎?趕緊掏出來!”九皇子把糖葫蘆遞給侍衛,先在自己荷包裏摸了摸,遺憾地發現這個殷勤獻不成,又立即去逼視薛望京等人。

    薛望京不敢耽誤,連忙掏袖口,翻荷包,自個兒沒有又去搶別人的,十七八個勳貴子弟,硬是湊不出一個銅板,最後還是九皇子的太監出來解圍,十分殷勤地將幾個銅板捧到趙小公子跟前。

    九皇子哪裏會讓他奪了自己功勞,立即跨步上前將他擋住,反手將銅板順走,顛顛兒奔到少年跟前,豪爽道,“買買買,想吃多少買多少,多加雞蛋多加肉。”

    有姝用指尖撥了撥他掌心的幾個銅板,小-嘴兒一撇便露出兩個深深的小酒窩,顯得很愉悅。

    九皇子心中的忐忑瞬間消失。他算是看出來了,若要討好少年,無需在旁處花費功夫,隻需給他買幾樣好吃的,他就會笑得比蜜糖還甜。他笑起來的時候非常靦腆,既不會裂開嘴,也不會露出牙齒,不過輕微的撇撇唇角,但即便如此,亦能晃花九皇子的眼睛。

    少年穿這身衣裳也很美,鮮鮮亮亮的顏色,又用金絲綴了珍珠與寶石,看上去富貴已極。越是富貴的穿戴,越能凸顯出少年的純正清透,而若是自己有資格,九皇子也願意讓他如此妝扮。他值得世上最好的東西,亦能壓住最靡豔的色彩。

    他叫他怎樣也看不夠!

    有姝被主子熾-熱的目光盯地老大不自在,為了掩飾微微發燙的臉頰,接過雞蛋餅後兀自垂頭啃食,然後裝作不經意地往前走。九皇子一隻手將他虛抱在懷中,一隻手擋開不斷湧來的人群,小聲道,“給我也咬一口。”竟是連“本王”的自稱也拋掉了。

    有姝並不敢與他對視,隻抬起手將雞蛋餅湊過去。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慢慢吃著,你的後背貼著我的前胸,一步一挪慢騰騰在街上晃蕩,看見好玩的就駐足觀望,竊竊私語,姿態萬分親密。

    薛望京等人驚著驚著也就麻木了,隻管跟在後麵掏錢。但凡能讓少年多看一眼的東西,九殿下都要買下,自己卻從不帶銀票,隻好跟別人借。看見旁人偷偷遞來的銀票,他會破天荒地給你一個笑臉,便是之前那個率先拿出銅板的太監,現已取代沒眼力見的前輩,成為九殿下的心腹。

    眾人原就知道若能討好九殿下,在夏啟朝可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這條認知今兒可以改一改,換成去討好少年。隻要少年稍稍露一個小酒窩,殿下眼中就會放出愉悅的光彩。那光彩如此奪目,如此情深萬千,以至於薛望京幾個看得牙酸。

    走過花鳥坊,前麵出現一間酒肆,隨風飄搖的酒旗下圍了許多人,正在看雜耍。

    因主子忙於爭位,有姝上輩子很少與他一塊兒出門遊玩,便是上街了也看不見這等繁華景象,大多直奔糕點鋪子,買了東西就走。聽見小猴子敲打鑼鼓的聲音,他忍不住朝那邊跑去,卻忽然被主子掐住肩膀,用力拽回去。

    主子力道奇大,仿佛要將自己骨頭掐碎。有姝擰眉回望,滿臉疑惑。

    九皇子強勢地將他箍入臂彎,沉聲道,“街上人多,不要亂跑。”更不要跑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去。

    誰也不知道,當少年背轉身,朝相反的方向邁步而行,徒留一個人海中忽隱忽現的背影,他心中刹那間狂湧的慌亂與絕望是多麽濃重。若非及時壓抑,他定會解下腰帶,將少年牢牢捆住。

    “不要亂跑,我會找不見你!”他再次重申,嗓音粗噶。他原以為自己無所畏懼、無堅不摧,直到遇見少年才明白,這句“找不見你”竟是他隱藏最深的夢魘,亦是無法克服的恐懼。

    有姝被他慎重的態度弄得莫名其妙,卻還是乖順點頭,輕輕拉扯他衣擺,示意他擠進去看看。少年滿帶依戀的舉動瞬間治愈了慌亂無措中的九皇子,他煞白的臉色慢慢好轉,這才推開人潮往裏擠。

    一名壯漢頂著一塊青石板躺在地上,一名瘦小少年掄起大錘子猛砸。圍觀百姓或掩嘴驚叫,或拊掌叫好,場麵十分熱鬧。

    這點小把戲自然吸引不了有姝,別人都在看胸口碎大石,唯獨他盯著身穿紅馬甲的小猴子看個不停。小猴子十分機靈,聽見哪裏傳來叫好聲就捧著鑼走過去,向觀眾索要銅錢。

    有姝自動自發去掏九皇子荷包,絲毫未曾發覺薛望京等人看他的目光越來越崇敬。而九皇子非但不以為忤,竟還低低笑了兩聲,然後把昭示自己身份的玉佩解下來,栓在少年腰間。

    “天天戴著,不準弄丟,否則我可是要罰你的。”他湊到少年耳邊私語,眉眼間洋溢著顯而易見的寵溺之情。

    這是主子轉世後送給自己的第一份禮物,沒準兒也是最後一份,有姝怎會不珍惜?他將掏出的碎銀子扔進銅鑼,複又拿起玉佩,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九皇子略略一想,便將他腰間的玉佩解下來,係在自己腰上。

    趙玉鬆一看這架勢,心裏更急。若此前還覺得兩人隻是一見如故,及至現在,連傻-子都能看清,九殿下分明已迷上有姝。他目中的愛意比烈火還要熾-熱,似乎能焚燒一切。

    這不,定情信物都換上了,再不想辦法阻止,大房一家仗著有姝得寵,豈不騎到二房頭上作威作福?若是別的皇子愛上一個男人,或許會收斂隱藏,更甚者會刻意壓製疏離,但換成九皇子,卻絕不會讓心上人受一丁點委屈。他性格曆來如此——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一念之間能把人捧上雲端,亦能把人踩入腳底。

    之前那一巴掌,已將他對自己的不滿表露得清楚明白,若有姝再進幾句讒言,上京可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趙家可還有二房的立足之地?趙玉鬆越想越焦慮,越想越憤恨,猶豫良久才戰戰兢兢地開口,“殿下,逛了這麽久,五弟定然肚子餓了,不如找個地方吃些東西?”

    涉及有姝,且還是填飽肚子的大事,九皇子自然不敢怠慢,往懷裏一瞅,果見少年已伸出舌尖舔唇,又輕輕揉著肚子,一副餓狠了的模樣。

    “那就找個地方吃飯吧。”他推開左右人群,把少年往外帶,瞥見侍衛捏在手裏的糖葫蘆,連忙接過,遞到少年唇邊投喂。

    “去望川樓吧。”趙玉鬆輕聲提議。

    望川樓乃上京最富盛名的酒樓,亦是文人雅士匯集之所,每天都要舉行大大小小的文會。而酒樓頂層的雅間,亦是九皇子最愛去的地方。他常常在那裏一坐就是一天,望著不遠處高大巍峨的城門,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在出神。

    望川、望川,望斷河川。傳說中,這座酒樓早在大明時期就已建立,也是宗聖帝常年流連之所。他負手站在九皇子專用的雅間內,由窗口向城門張望,一望就直到翌日淩晨,甚至還曾耽誤過幾次朝會。這是他執政生涯中少見的錯漏,卻次次都是為了等待那離他而去的少年。

    若是以前的九皇子,定會欣然同意。他不知道自己為何總想去望川樓等一等,看一看,但現在,他明白了,他想等的人,想看的人,已回到他身邊。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用一個“回”字,但“生命終於得到圓滿”的喜悅感卻足以抵消一切不同尋常又不合情理之處。

    他現在首要考慮的不是自己愛去哪裏,而是哪裏的飯菜最合少年口味。望川樓雅致有餘,卻似乎沒什麽獨具特色的招牌菜。

    九皇子躊躇間朝薛望京看去,“上京哪家酒樓的飯菜味道最鮮美?”

    竟連望川樓也不想去了嗎?薛望京心中訝異,麵上卻絲毫不顯,正想介紹幾家好酒樓,又擔心討不了少年喜歡,於是謹慎詢問,“趙小公子喜歡什麽口味?重一點還是清淡一點?”

    話音剛落,就聽九皇子冷哼一聲,仿佛很不滿意。薛望京立時額冒冷汗,暗暗在心中責罵自己愚鈍,這種討好人的話,怎麽能從自己嘴巴裏說出來?應該先悄悄告訴殿下,讓殿下去問,這才顯出殿下的體貼周到與用心良苦。

    然而現在悔之晚矣,有姝擰眉想了想,言道,“我什麽口味都喜歡。不過臨安府吃的清淡,我現在反而想吃點口味重的。”

    “那還是去望川樓吧,掌櫃最近剛聘了一個專門做蜀州菜的廚子。”薛望京頂著九皇子冰冷的視線提議。

    “那還不走?”眼看有姝欲衝自己伴讀擠小酒窩,九皇子一把將他拉入懷中,大步而行。薛望京幾個連忙跟上。

    趙玉鬆陰沉的表情這才略微舒緩。九殿下雖喜歡舞刀弄槍,卻也滿腹經綸、才華橫溢,若遇上望川樓舉行文會,必要看一看,甚或親自參與。而有姝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十六歲還未考上童生試,屆時出了大醜,也好叫九殿下知曉他看中的究竟是怎樣一個草包。

    九殿下平生最恨庸碌無能之輩,便是再如何天雷勾動地火,這會兒也該稍微冷了心吧?如此,自己日後慢慢籌謀布局,總能叫殿下徹底厭棄有姝。趙玉鬆如此這般的思索片刻,心中焦慮總算平息,又遣小廝立即去多寶閣,看看自己為九殿下尋摸的字畫到了沒有。

    一行人入了望川樓,被店小二直接帶到頂層的雅間。還未坐定,薛望京就指著窗口下的一塊平滑石磚,賣弄道,“趙小公子,你來看看這幾塊磚與別的地方有何不同。”

    有姝走過去查看,回道,“比別的地方光滑很多,仿佛常常有人在此處停駐流連。”

    “正是!”薛望京拊掌,“傳說中,宗聖帝常常在此處等待自己的心上人,因此處離城門口最近,視野又最佳,向外一望就能將出入城門的來往行人看個清楚明白。為了第一時間與心上人見麵,宗聖帝日日都來,徘徊不去,年深日久,這幾塊磚就被他的龍靴給磨平了。所以你可不要小看它們,它們均被曆史上最雄韜偉略的霸皇踩踏過,堪稱來曆不凡啊!”

    不知怎的,得知主子有心上人,且還情深不悔,有姝竟覺心痛如絞,沉默許久才酸澀道,“他心上人是誰?”

    薛望京玩笑道,“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