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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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有姝”是個財迷,把搜刮來的金銀全存在縣衙的庫房裏,打開所有箱子,白花花金燦燦一片,耀眼極了。有姝仔細清點一遍又登記造冊,然後拿去購買賑災物資,修繕加固堤壩等等。

    短短大半月,他就已聲名遠播。唯獨他管轄下的遂昌縣不多收百姓錢糧,誰若受了冤屈隻管去敲登聞鼓,並不需要賄賂衙役,也不需要花費大筆銀子去請狀師,因為縣太爺會親自為你寫狀子,那文采,那論據,當真是揚葩振藻,雲霞滿紙。漸漸的,遂昌的文人不再整天待在家中讀書,而是徘徊在縣衙門口,就為了聽一聽縣太爺的狀詞,然後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沉醉不已的感歎,“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有姝現在所做的一切,一是為了還債,二是為了自保,誰叫他倒黴,攤上那麽個後代呢。因他出的價格很合算,需求量也十分巨大,遂昌附近的糧商紛紛趕來與他洽談,從早到晚絡繹不絕。

    這日,有姝好不容易談完一樁大買賣,已然餓得前胸貼後背,連忙命下仆擺膳。因百姓過的都是苦日子,他也不敢奢侈浪費,隻讓廚子炒了一盤豬肝,一碟白菜外加一道涼拌木耳。他端起碗快速刨了幾口,正打算伸手去夾一塊豬肝,卻見自己對麵的空位上忽然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人依然戴著麵具,目光晦暗莫測地盯著自己。

    怎,怎麽又來了?有姝心裏的小人幾乎想哀嚎,麵上的肌肉不免抖了抖,嘴裏含-著的飯粒在受驚之下自發往喉嚨裏咽,然後極其不幸地嗆入氣管。想咳嗽的*鋪天蓋地而來,有姝卻隻能死死忍住,因為他知道一旦表現出異樣,對麵的人就會立刻勾走自己的魂兒。

    不能咳嗽,千萬不能咳。他拿筷子的手在發抖,小巧的喉結不停聳動,又大又圓的眼睛更是爭先恐後地沁出淚珠,模樣看上去可憐極了。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廝嚇了一跳,連忙走過去詢問情況。

    他胡亂抹掉眼淚,又揉了揉脖頸,艱難道,“我沒事,今兒廚子放了太多辣椒,我不習慣。”

    “可是老爺,不是您說讓大廚多放點辣椒的嗎?昨兒個您還嫌他炒的菜太清淡,勒令他連水煮白菜也得放點幹辣椒呢。”

    小廝立刻拆台,令有姝又是懊惱又是慌亂。他用手掌捂著喉結,氣短道,“昨兒的確放少了,但今天又放太多,你回頭告訴他,讓他掂量著放,最好是不多不少。”話落垂頭,繼續啪嗒啪嗒掉眼淚。

    被嗆到的人若是強忍著不咳出來,那滋味簡直一言難盡。有姝極想用腦袋撞牆,卻還得裝出一副被辣到了,其實沒什麽大事的模樣。小廝給他倒了一杯涼茶,然後跑去廚房帶話。他前腳剛走,男子後腳就消失,也不知看出什麽破綻沒有。

    有姝顧不得去深想,立刻仰倒在椅子上不停捶打胸口,然後沒命的咳嗽,眼角、鼻頭均濕漉漉,紅彤彤,淚珠、鼻涕也沾了滿腮,模樣看上去既狼狽又有些可笑。當他終於把氣管裏的飯粒咳出來時,並不知道本已消失的男子,實則還在廳中。他不過隱去了身形,轉而坐在有姝身旁,偏著頭,支著下顎,一瞬不瞬地盯著對方。

    眼見有姝終於緩過勁兒來,卻不敢去刨飯,而是讓小廝換了兩個大白饅頭,泄憤一般狂啃,他終是低低笑起來。

    有姝隻要嘴巴一咧或者微微一抿,兩腮的酒窩就會若隱若現。他張嘴去咬饅頭,忽然覺得酒窩處涼了涼,像是冬天的時候落了一粒雪籽兒進去,觸感十分真切。

    什麽東西?他心生狐疑,探手一摸卻空無一物,於是繼續咬饅頭,咬了幾口又覺得酒窩微微發涼,再去摸卻並無異狀。反複幾次之後他終於察覺不對,用警惕的目光打量四周,還把全部精神力逼入眼球掃視。

    屋子裏十分幹淨,連個鬼影都沒有。難道是我的錯覺?有時候人體的確會感覺到忽冷忽熱,這是內火太燥的緣故。這樣想著,他又放鬆下來,撕開一塊饅頭去蘸炒豬肝的汁。

    坐在他身旁的男子堪堪收回戳酒窩的指尖,愉悅地低笑。欣賞完小趙縣令的吃相,他並不曾離開,而是跟著去往書房,想看看對方私底下都會幹些什麽。此時太陽已經落山,房裏點了一盞昏黃的油燈,燈芯似乎快燃盡了,正劈啪作響。

    “老爺,奴婢幫您換一根燈芯,再添一點燈油,免得傷眼。”一名長相清秀的婢女細聲細氣地道。

    “換一根燈芯可以,但不要添燈油,浪費。我一會兒就睡了。”有姝把全部家產拿去買糧食之後,手裏當真沒有一點餘錢,現在越來越有葛朗台的風範。他拿出一本書慢慢閱覽,見婢女總是不走,還衝自己不停眨眼,於是懵裏懵懂地問,“怎麽,還有事?”

    婢女揉了揉幾欲抽筋的眼睛,灰溜溜地下去了。這位縣太爺究竟是明白人還是裝糊塗?那麽明顯的訊號都接收不到?

    有姝的確接收不到,高大男子卻深諳其意,不免冷哼一聲,複又盯著不解風情的小趙縣令,啞然失笑。若非親眼所見,他絕不相信現在這個心思單純的趙有姝會是之前那個大奸大惡之人。但生死薄上明明白白記著,定然不會有錯,除了知錯能改亡羊補牢,倒也沒有更合理的解釋。

    改了就好,誰年少時沒幹過一兩件荒唐事呢?這樣想著,男子伸出手摸了摸小趙縣令的腦袋。

    有姝忽然感覺頭頂涼颼颼的,立即把帽子戴上,看了幾頁書,又把抽屜裏的一罐知了拿出來搖一搖,聽一聽,這才美滋滋的去睡覺。瞥見他的“玩具”,男子不免又是一陣低笑,等他睡著了才漸漸消失。

    男子憑空出現在十裏之外,身旁已跟隨了兩名同樣佩戴麵具的獄主。他低聲詢問,“事情都辦妥了?”

    “辦妥了,畜生道的裂縫已經堵住。敢問主子,那些已經托生的畜生該如何處置?”

    “留待天譴之後一塊兒解決。”男子舉步欲走,似想起什麽又言,“既來了麗水府,便去看看麗水的官員都在幹些什麽吧。”

    兩名獄主躬身應諾,先是到了王知府住處,發現他正摟著兩名美貌女子顛-鸞-倒-鳳,畫麵不堪入目,便又去了下屬各縣,眾位縣太爺要麽飲酒作樂,要麽密謀陷害他人,要麽躲在庫房裏點算錢財,均是一副貪婪而又陰毒的嘴臉。

    三人一一看過,目光漸冷,唯獨閻羅王似想到什麽,漆黑瞳仁泛出幾縷笑意。有獄主提議去遂昌縣看一看,被他立即否定,“不用去了,本王剛從那兒過來,這麗水府,大約隻有趙有姝一位官員堪稱民之表率。”

    見主子對趙有姝評價如此之高,兩位獄主皆目露驚訝,卻不敢多問,往黑暗裏踏前一步就齊齊消失。

    ---------

    這日,有姝吃完早飯準備去衙門辦公。他習慣性地抬頭望天,發現空中的黑雲越來越厚重,仿佛伸手就能觸到,而在雲層中穿梭的細瘦龍影也由原本的幾十條增加到上百條,預示著一場天災很快就來。

    更糟糕的是,除了龍影,地底還冒出一縷縷黑煙,直往過路行人的身體裏鑽。有姝知道那是瘟氣,乃四處飄蕩的冤鬼所化,在天災過後想來還有一場大規模的瘟疫會爆發。

    所幸他腦子裏儲存了雜七雜八的知識體係,其中就包括中西醫,於是結合幾千年的中醫精髓,迅速組合出一張預防疫病且效果頗佳的方子。他謝絕了今日前來約談的糧商,即刻張榜出去求購藥材,沒過幾天便迎來大批藥商。

    遂昌縣的百姓已經習慣了縣太爺偶爾抽瘋的行為,隻在一旁看個熱鬧,議論兩句也就罷了。

    這日,有姝約了幾名藥商驗貨,剛把一株草藥湊到鼻端嗅聞,就聽外麵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仿佛有很多人正試圖往裏衝。他走到窗邊一看,卻是王福領著一名官員打扮的男子闖進來,後麵跟著許多帶刀侍衛,氣勢洶洶的表情昭示著他們來者不善。

    王福一腳踹開房門,罵罵咧咧開口,“滾滾滾,全給爺爺我滾蛋!吳知縣有事要辦!”吳知縣乃南麵龍泉縣的父母官,與王知府關係十分親厚,手段亦非常狠辣。他女兒如今是王知府的二姨太太,頗為受寵,他在麗水也很有臉麵。

    眾人聽說是他,立即告辭,心道幸好王福來得早,否則真把藥材運來遂昌,趙縣令卻又出了事,途中的花費算誰的?趙縣令得罪了王知府,仕途也算是走到頭了。

    有姝並不邀請二人落座,端起茶杯灌了一口,態度十分悠閑。因為他剛從餓死鬼那裏得來消息,朝中三巨頭的訃告這會兒已經入了縣城,正在送來官衙的路上。然而他還是放心的太早了,隻見身旁的空位扭曲一瞬,再恢複正常時就有一名高大男子坐在上麵,目光如炬。

    有姝手一抖,差點把茶水喂進鼻孔,所幸在最後一刻及時打住。他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再輕輕放下茶杯,自覺表現的很從容優雅,不失風範。然而他並不知道,這些日子,某人已對他私下裏的德行了如指掌。隻有在茶水滾燙的時候他才會小口去抿,若溫度適中,素來是仰頭就灌,仿若牛嚼牡丹。

    自己一來他就改灌為抿,表現的實在太過刻意,反而露了行跡。男子想笑,卻又勉強按捺住,手掌一翻就憑空變出一遝公文,用朱批勾勾畫畫,很是自在。

    有姝不著痕跡地吐出一口氣,這才看向吳知縣,“吳大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吳知縣也不廢話,態度強硬地道,“趙大人,聽說你籌到十八萬兩銀子,日前準備用來購糧?我那裏有一批糧食正好要出售,賣予你如何?”

    各縣糧庫裏哪有什麽糧食?要麽被這些地方官高價倒賣給糧商,要麽衙門裏的胥吏你拿一袋我拿一袋,剩下的少許才會交給朝廷,最後再上一封告罪的折子,說縣裏受了災,糧食減產,自己無能為力雲雲。這都是官場上的潛規則,有姝已從“趙有姝”的記憶中得知,自然不會答應。他們明著說賣,實則是強搶,要走銀子便給你送幾袋沙子,讓你有苦難言。

    “吳大人,聽說龍泉縣糧倉裏的老鼠都快餓死了,你拿什麽賣糧?”有姝一語揭破。

    吳知縣冷笑,“本官說賣糧那是給你臉麵,若是我想要,直接讓人把銀子拖走也就是了。趙有姝,勸你識相點兒,你已在王知府那裏記了名,往後若是有個什麽行差踏錯,再要後悔就來不及了。”

    “你在威脅我?”有姝擰眉。

    審批公文的男子也抬頭看去,目光冷厲。

    吳知縣莫名覺得身體發寒,雙手抱了抱肩膀,強撐道,“本官是在告誡你,莫要擋了別人的路。須知那些擋路石唯一的下場就是被人搬走,隨意扔掉。這糧食你不買也可以,但十八萬兩銀子必須給我。你若識趣,我或許能在王大人麵前替你美言幾句,留一條小命。常山縣的鄧大人你知道吧?他當年死的那叫一個慘!”

    鄧知縣也是忠勇正直之人,因不肯與王知府同流合汙,回老家省親時被山匪砍死在路旁,妻子女兒也被擄走,現在不知流落在何方。但想來,下場定然比活著更淒涼。

    有姝本就知道地方官與山匪已經勾結在一起,自然就能猜到鄧大人真正的死因。他眼角餘光瞥見男子忽然站起,大步行至吳知縣跟前,垂眸盯視。他的目光極具穿透力,哪怕不顯身形,吳知縣也本能地察覺到寒冷與恐懼。

    “你屋子裏究竟放了幾個冰盆?”他抱緊雙臂,抖抖索索開口。

    有姝發現他手背與麵龐已起了很多雞皮疙瘩,汗毛也根根倒豎,卻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閻羅王給盯上了,不免在心裏替他默哀半息。你說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閻羅王監視我的時候來,你不是找死嗎?

    有姝心中爽快,麵上卻絲毫不露,搖頭道,“一個冰盆也沒放。”與此同時,盡量避免與高大男子視線相觸。

    吳知縣似是不信,伸長脖子在屋子裏看來看去,表情越加不安。王福見他扯著扯著竟偏題了,連忙低聲提醒,“吳大人,王大人還等著咱們的信兒呢,先把銀子帶走要緊。您想想,禮親王部眾甚廣,做一次壽得收多少禮物,您若是趕不上趟兒,機會豈不被別人拿去了?”

    吳知縣點頭,搓了搓手臂便要再放狠話,卻聽外麵有人喊道,“老爺,京城發來急信,您快看看。”

    此時不像現代,交通十分閉塞,人口也少有流動,往往某個地方發生驚天動地的大事,別處卻得等到幾個月或大半年後才會知曉。倘若地方官有意隱瞞,甚至一輩子都無從得知。是故,皇帝、皇貴妃、禮親王相繼暴亡,五王爺登基,此事已過了大半月,消息才堪堪傳到麗水。有來往行商自然也知曉,卻不敢妄議朝政,尤其是帝王更替的朝政,也就一直守口如瓶。

    有姝立刻打開信封快速閱覽,除了訃告,新皇還一再敦促各地做好防洪抗旱的準備,可見是個有遠見的。他將之遞給吳知縣,徐徐道,“別惦記我那十八萬兩銀子了。五王爺登基,禮親王暴斃,你們還是趕緊回去找個新靠山吧,免得屁-股底下的位置被人換掉。”

    吳知縣起初不肯相信,接過公文一看,差點暈倒。一夕之間,皇帝、皇貴妃、禮親王全都死了,登基的是誰也不認識的五皇子。朝中這些老臣均不是他心腹,他哪裏敢用,當然要一一換上自己的班底。也就是說朝中必將迎來一場大變動,這變動會否波及小縣城尚不得而知,但及早應對總是沒錯的。

    似吳知縣這樣的芝麻小官大可不必太過憂心,而王知府那樣的一方大員才該慎之又慎,他們往往是站了隊的。但壞就壞在吳知縣把自家女兒送給王知府做妾,與王知府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王知府這回若是栽了,吳知縣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王福也是同樣的情況,故此兩人很快就意識到情況危急,火燒屁-股一般跑出去。高大男子緊跟其後,待馬車駛出遂昌縣城便並指一晃。

    一縷黑光擊中駕車的馬屁-股,它們揚起前蹄左衝右突,把車裏兩人遠遠甩出去,待侍衛把人抬回來,發現一個摔斷了腿,一個摔斷了腰,傷勢均極為嚴重。

    有姝猜測兩人恐怕要倒黴,心裏也就舒坦了,提筆將“先皇駕崩,新皇登基”的消息寫下來,命仆人張貼出去,又詳細列了一份表格,把防澇防瘟事宜布置下去,責任分攤到各裏長頭上。

    得知吳知縣去了遂昌,附近幾個縣城的官老爺均暗自扼腕,怪自己沒能及早下手,複又紛紛盼著趙縣令倒黴。然而趙縣令被貶的消息沒來,訃告卻先來了,他們的靠山有一個倒一個,上-位的竟是誰也不熟悉的五皇子。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官老爺們心中叫苦不迭,卻還是強打起精神布置白幡、香燭等物,準備遙祭皇陵,至於防洪抗旱的政令,竟似沒看見一般。而有姝隻在第一天做了做樣子,餘下幾天均忙著購買物資,鞏固堤壩,最後還剩十萬兩現銀備用。

    不知不覺又是一月過去,回頭想想,那神出鬼沒的閻羅王竟已有十七八天沒來,難道是徹底打消了對我的懷疑?有姝還來不及高興,就聽餓死鬼說道,“大人,小的得出去避避風頭,這就向您辭別。您看天上的黑雲和地上的霧氣,已快連成一片,天災*就在眼前,屆時必要死很多人,而鬼差則會大行其道,鎖拿冤魂。為防被抓去,小的得趕緊走。”

    “被抓去不正好投胎嗎?”有姝不解。

    “小的上輩子沒積德,便是投胎也入不了人道,不如繼續留在凡世。小的去了,大人您保重。”他邊作揖邊隱入地底,其餘鬼仆也都紛紛告辭。

    臨到此時,有姝哪還有心思去想別的,立刻前往庫房點算糧食、藥材、銀兩等救災物資。偏在他正忙碌的時候,王福那些跟班竟跑來縣衙鬧騰,說是想重新回來當差。告假一天就扣一天工錢,這本是朝廷的規定,他們連續告假數十日,也就少了許多花用,原以為等王福回來定然會重掌權柄,把大家的損失補上,哪料王福那倒黴鬼竟摔斷了腰,癱瘓在床了。

    更令人不安的是:禮親王暴斃,新皇登基,王知府的靠山轟然倒塌,將來他還能不能繼續做官都是個未知數,又如何護持下麵這些裙帶關係的小羅羅?直到此時,眾人才意識到什麽叫“流水的師爺、鐵打的縣令”。縣太爺看不慣王福,說踹就給他踹了;缺少人手,轉眼就能聘他幾十個壯漢。跟他叫板無異於雞蛋碰石頭,自尋死路呢。

    他們悔不當初,跪在大門外不停磕頭告罪。有姝本就忙碌不堪,哪會再用這幫隻知道吃閑飯的勢利小人,即刻寫了解聘書蓋了官印,分發下去,然後張榜公示。

    現在的遂昌百姓已經習慣了每天去衙門外的公榜上看看,縣太爺但凡有事,無論大小都會一一通稟,且為這一做法起了個名號,叫政務透明。雖不知是否真的透明,但老百姓好歹能知道哪些政策對自己有利,那些又需要他們及時防範或執行。

    不過兩月,遂昌縣的治安就已從混亂不堪到井井有條,而老百姓的精神麵貌也為之一變。他們對趙縣令的愛戴已超出了對神佛的恭敬,誰若是敢說趙縣令一句不好,立刻就會被群起而攻之。

    眼下,趙縣令又為民除了一大害,竟把曾經欺壓在他們頭上的捕快、衙役、胥吏一網打盡,這是何等大快人心?脫了那層官皮,這些人什麽都不是,誰還會怕他不成?在敲鑼打鼓聲中,大家蜂擁而至,砸石頭、吐口水、扔爛菜葉子,把一幹人等整得哭爹喊娘,狼狽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