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壺梅子酒此去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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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輝煌,富麗堂皇。
上下四周,角角落落盡皆被無所不在的光明所照耀,黑暗與陰翳是這間屋子無法容納的存在。
光滑牆壁上微不可見的建築紋路纖毫畢現,凝目欣賞,聯結成一副天衣無縫的奇殊壁畫。
每一個走進這屋裏的人往往都會第一時間闔上雙眼,因為眼睛來不及適應突如其來的強光。
這不是什麽藏寶地,這隻是徐殤的起居室。
作為夕神府黑暗領袖的徐家,被稱為黑暗狐狼的徐殤,其辦公、休憩的地方竟是容不下半分黑暗。
不論日夜,無關寒暑,這件屋子始終一如既往地保持絕對的光明。
此時。
徐殤著一襲黑衣,在耐心地審閱批讀一摞摞各堂口呈遞上的文案。
他是這一室光明中,渺小的一縷黑,卻能氣焰跋扈地壓製住一切光明。
“帝國滅徐?”徐殤蹙眉審視著風堂呈上的情報,心下判斷這則情報的真假,真有幾分,假又有幾分。
他不排除朝氏、洛門或者外道勢力故意放出這個消息作為煙霧彈來迷惑他的可能性。
但聯係到近幾日的一些蹊蹺之處,徐兮顏被不知名勢力無故劫走,徐熙風看似是因得知妹妹被劫後一怒之下屠滅長老堂。
這兩件事乍一看毫無關聯,但是在徐兮顏被劫走後徐殤立馬下令封鎖消息,徐熙風又是怎麽得知的?就算是某個環節消息泄露,徐熙風第一時間不是來質詢他這個家主,卻是殺上長老堂,說是為了泄憤,可未免有些不太對勁。
逆著邏輯環環推斷,徐殤推測劫走徐兮顏的勢力應該與徐熙風有關,或者說在劫走徐兮顏後與徐熙風達成了某種協議。然而,哪家的勢力會自尋死路地在夕神府的地界上踩徐家的臉麵?
徐家穩坐夕神府鼇頭之位數百年,擁兵百萬,皆披堅執銳、配強弓利弩,說句大言不慚的話,徐家要拚命,鎮守邊界的帝**都得嚴陣以待。
其麾下勢力盤根錯結,根基深厚,底牌無數。
哪怕是朝氏、洛門的子嗣、門客到了夕神府,不先到徐家拜拜碼頭,做事就會寸步難行。
必是有人得知了徐家命不久矣的消息,否則哪敢下決心、發狠心地來挑釁徐家的底線。
“帝國滅徐”
無論從哪方麵看,都是一樁足以支撐他們野心與勇氣的堅實依仗。
“可,我徐家不是那麽容易剿滅的啊,哪怕是帝國,敢動我徐家,也得要傷筋動骨一番!”徐殤眼中閃過寒光,他是狐狼,狡詐如狐,陰狠如狼,生死存亡之際絕不缺少玉石俱焚的果決。
徐殤虛握住筆,用筆尖在桌上某處有節奏、有規律地敲擊十六下,十長六短。
“是時候,把他們召回來了!”
桌下一組龐大的巨型傳音陣法開始運轉,封塵多年仍運轉流暢,一則早已設定好的訊息,跨越數千萬光年,抵達宇宙中的某處戰火紛飛之地。
……
胖子,姓甚名誰估計自己都忘了。
在亞特蘭蒂斯混亂帶,過去是最沒用的東西,名字、背景、回憶都是些無關痛癢、傷春悲秋的玩意。
在這裏,有力的拳頭與凶殘的綽號才是能震懾敵手的倚仗。
胖子的綽號就是胖子,看似普通,卻是這片沒有法令、不講規矩的三不管地帶中遠近聞名、能令小兒止啼的雇傭兵。
這一天,在酒樓裏殺了個沒眼力見招惹他的菜鳥,胖子喚來店家分屍估價。
從店家手裏拿到一筆數目不小的錢財,胖子就津津有味地品嚐起挺下飯的麻辣人舌,還別說,挑釁他的這小子口條真挺滑嫩爽口。
這時,他收到了一則傳音。
然後,敢潛伏在火力覆蓋下都紋絲不動隻為殺人拿錢的他火急火燎地蹦起來,趕回老巢收拾行囊,聯係蛇頭,很快就偷渡離開了亞特蘭蒂斯混亂帶。
同一天,許多殺人如麻的雇傭兵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
劉季翻閱著探子偵查到的近幾日徐家各堂口明麵上的活動軌跡,發現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暗歎,“徐殤真沉得住氣,長老會都被人滅了,還無動於衷!”
“能趁亂崛起,用鐵血手段將所有堂口牢牢抓在手裏,被眼高於頂的江湖人都敬稱為狐狼的男人,豈是易於之輩!”從門外走入的徐熙風左手提著晶瑩碧綠的酒壺,淡淡道。
他有一身滔天武力,卻被徐殤掣肘多年,就可以看出徐殤的難對付。
“的確,麵對這樣的老江湖,防守反擊是下下之舉,主動出擊才是良策。亂拳打死老師傅,我就不信眼看著麾下堂口越來也少,他徐殤還坐的住?”劉季放下情報,發狠道,對抗與他父親平起平坐的徐殤,他是心存惶恐。
“那,”徐熙風晃了晃酒壺,“接下來是哪個堂口?”
“禮堂,先把那幫老夫子做掉!”劉季毫不猶豫。
“好,我也看他們不順眼很久了!”徐熙風長笑一聲。
他是個聰明人,但討厭動腦子的事,有人下令,他就去做。
他就是最完美的執行者。
二人商談,一旁床鋪上許離始終靜坐修煉,身上的氣息已經到了煉體第二重巔峰,時強時弱,這是在衝擊三重的瓶頸。
劉季與徐熙風故意移開視線,不去看許離,因為每多看這小子一眼,自信心就會跌落一分。
再資質絕倫的天驕與進境一日千裏的許離相比,都會自慚形愧,對未來失去展望。
……
徐家禮堂,氣血旺盛的年輕小輩壓根沒有資格入堂,眾位閣老的平均年紀能與長老會相比,這裏充斥著氣息的衰敗與書臭的腐朽,許多半截入土的古怪老頭兒晚年無後,都選擇進入禮堂禍害下一代。
禮堂占地麵積極小,僅有議事堂與藏書閣兩間閣樓,但它卻是唯一能與刑堂相提並論,令人聞風喪膽的機構。
因為,在這裏,出台過許多樁讓人怨聲載道的無理律法,也審判過很多件門不當戶不對的自由戀愛,皆是以悲劇告終。
之後,有些愛情悲劇的當事人成為了徐家獨當一麵的大人物,回憶起年輕時夭折的美好愛情,自然而然地就對禮堂這個曾辣手摧花的腐儒機構沒什麽好印象,於是在能力範圍內對禮堂施加一些小手段是肯定的。
其中,最著名者就是徐家家主,徐殤。
他上位後,禮堂的待遇一向是諸堂口中最差勁的。
可禮堂眾閣老非但沒有意識到自身的問題,反而變本加厲,一連出台好幾例不合道理的律法,有人抗議,他們就拿祖上某位大儒的筆記說事,大儒本非此意,但斷章取義還真說得過去。直至今日,禮堂逐漸變成了徐家內部都敬而遠之的堂口,沒人願意去招惹那幫閑著沒事幹、整日想著法子折騰子孫的古怪老頭子。
徐殤亦極少去禮堂議事,和這幫食古不化的糟老頭子商議,他總恨不得親自動手送他們一程,別黃土埋半截了,全埋得了。
但今日,徐殤站在藏書閣門口,前半身邁入陰影,後半身置於陽光,正如他的臉色一般陰晴不定。
閣內久不見陽光,光暈下微小的灰塵顆粒像一縷縷白色綢帶隨著渾濁空氣的流動而緩緩舞動,腐朽的經論典籍束之高閣,正對著一顆又一顆死不瞑目、懸於半空的白發頭顱。
每一顆頭顱皆是七竅流血,麵容驚恐,瞳孔放大。
對應的無頭身軀似還在讀書般正襟端坐在木頭座椅上,有的軀殼前有書桌,桌上放著被翻開的古籍;有的軀殼膝蓋上置著書,也是被亡者生前翻閱著的狀態。
徐殤站在閣樓門口,看著數十顆頭顱,有規模、有順序地垂在橫梁上,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彎調皮的笑臉,在與他嬉笑,橫生詭異。
見者顫栗。
“這是在宣戰?”麵朝令人發指的修羅場,徐殤反而笑了,笑得很冷,“你一身本領都是我徐家手把手教的,還敢宣戰,真是個欺師滅祖的小雜種!”
“倒是要好好教教你,什麽叫尊師重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