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很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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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皇上遇刺,在沒有找出刺客的時候,千萬不能打草驚蛇。”常睿笑。

    今日,他本是跟皇帝便衣輕裝的微服私訪,沒成想,在一處小村落裏就被人刺殺了,皇帝隨行護衛少之又少,刺客這般出現,目的不純,他為皇帝擋了一劍,刺客跑了,現在他傳王太醫,也必然會驚動朝野,這幕後之人也自是難找了。

    “所以你就打算簡單包紮就成了?”蘇依依凝眉看著他那個傷口。

    常睿臉色白的很,倏然抬手將自己右臂上的袖子撕了下來,對著蘇依依道,“包。”

    蘇依依看著那塊布,沉吟許久,最終轉了身去翻自己的櫃子,再找了件衣服撕成一條條布條,這才走過來道,“上次王太醫給我的藥膏還有,我給你塗上,管用不管用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有總比沒有的好吧。”

    常睿看著她手裏的藥,認出是玉凝膏,自己上次交給王太醫給這個女人的,沒想到到了最後,用到的卻是自己。

    許久,常睿才笑了笑,由著她說道,“好。”

    蘇依依給他清洗傷口,上藥,包紮,中間還時不時冒出一句自己的大道理來,又或說傷口怎樣怎樣。

    常睿一雙紅瞳中映著她在燭光下姣好的臉龐,長長羽睫輕輕閃過,似乎撥動了他心底最深處的一根弦,在這麽一刻,他覺得,蘇依依這個女人其實也沒有那麽討厭,至少現在的她,讓他看著很舒服,除了那張嘴例外。

    等到一切事情忙完後,常睿就早已躺在她的床上睡著了,蘇依依看著,也隻好無奈的將床讓出。

    也因為這傷口不便讓外人知道,常睿也便以身子不舒服向皇帝告了假,皇帝明著是寬慰了些,暗裏也是送了些補品過來,蘇依依看著,都覺得這皇帝怕是在獎勵常睿的識大體吧,若是當晚請了王太醫,恐怕皇帝說什麽都會對常睿有絲不喜。

    伴君如伴虎,這般一個高位之人,工於心計,那他身邊的人,又是該怎樣進退有度,甚至將聖心把握成利器,連朝中重臣都能這般恣意將女兒與他對食謀利,中間的謀劃深沉,都足以表明常睿的不簡單。

    常睿從屋子出來,看到的便是對著恩賜下來的補品看得出神的蘇依依,他眼睛沒看那些貴重東西,反而很是輕描淡寫的說道,“如果你喜歡,全部給你吧,反正我不需要。”

    蘇依依搖了搖頭,否決的說道,“這種東西,我還要不起,我擔心我吃了折壽,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那你想的是什麽?”常睿笑,抬手將桌上茶盞執起,淺酌一口,使得原本有些泛白的唇有一絲潤色。

    “聖心難測,而你卻能在這中間存活,很不易。”蘇依依很誠懇的答道。

    常睿抬眼看向她,說道,“在這皇宮裏,最有權的是皇上,那什麽皇後貴妃都是虛的,隻要這國家一日不破,他就有能力將人的生死決定。”

    蘇依依看著他,一雙眸子裏透著一股亮光,有敬佩,“你確實很厲害,起碼你在這深宮裏,沒有人能把你怎麽樣。”

    “我走的雖然是險情,可這富貴不也是險中求嗎?我這一劍,至少贏了皇帝的信任和重用。”

    話說到最後,又或是說得有些激動的原因,常睿還是連連低咳了兩聲,語氣也很是虛弱得很。

    蘇依依看著,道,“如果換這些權利的代價是你拿命去換,換做我,我還是會掂量的。”

    她說的是實話,她雖佩服常睿能這樣子的膽魄,但同時也換位思考,覺得這樣子的衝動,反而很不好。

    聽到她的話,常睿也隻是挑了挑眉,唇邊笑意淡淡,“沒有誰願意把自己的命低賤到這樣。”

    他的話似乎別有意思,聽得蘇依依總覺得似乎這男人有什麽故事,又或是有什麽觸動。

    一直跟常睿相處過來,蘇依依都或多或少感受到常睿這種有時消極有時陰暗,甚至還會深沉的話,那些話中雖多的是他在深宮過來的道理,可無不讓人知道他似乎話中所隱藏的另一個意思。

    “你是不是……”蘇依依看著他那張臉色有些蒼白的臉,張嘴想問,問到一半卻住嘴了。

    深宮中,知道得太多不好,再則就是這個男人跟自己其實沒有多好的關係,至少不會好到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喝茶說故事。

    常睿一雙眼凝視著她,紅眸淺淺眯起,似乎危險,又像是看穿了蘇依依的心思,他的唇線抿得很緊,許久不發一言,就這麽站在那看著她。

    第十四章你們哪錯了?

    被他看的不自在,蘇依依故作恍然大悟的說道,“我那天沒來得及跟你解釋,我之所以會闖進你的屋子,是因為看見院子裏好像有人在對著你沐浴的屋子吹著什麽,我也喊了你的,你沒應聲,所以我才進去的。”

    常睿聽著,神情淡淡,聽罷後隻是淡淡掃了處在那的她一眼,隨即轉身,嗓音帶著喑啞,卻冷漠至極,“知道的事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蘇依依的身子一顫,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不說什麽,他們都清楚,有些事必須點到為止,說透了,對自己不會有什麽好處的。

    做晚膳的時候,蘇依依本想將皇帝送過來的進補的東西多多少少給常睿弄點,畢竟今日他的臉色實在不成樣,當真是見不得人。

    哪想她回頭把這事告訴常睿,坐在椅子上閑閑品茗的常睿聽罷,將茶盞一擱,看著她,說道,“我不需要。”

    蘇依依蹙眉,也懶得管這個心機深沉到把全天下的人都幻想成會害他的妄想症患者,應了聲就回小廚房了。

    做菜做到一半的時候,蘇依依忽的聽到院子裏傳來一陣嘈雜聲,她心有疑惑,便放下手上湯勺走了出去。

    一到院子,就看到兩個粉色宮裝的宮女正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低頭哭著,長發將她二人麵龐遮住,看得不甚清晰。

    蘇依依抬頭,就看到從屋裏緩緩走出來的常睿,他雖麵有憔悴,可步子走得還算穩當,她有些擔心這男人動了傷口,忍不住上前作勢想去扶他。

    “不用了。”常睿看她那動作,劍眉攏了攏,繼續向前走著。

    蘇依依不明白,這男人好端端在屋裏呆著不成嗎?幹嘛要跑出來禍害人?讓這兩個宮女在這裏哭有意思嗎?

    她那頭想著,這頭常睿卻已經緩步走到兩個宮女麵前,一雙眼裏沒有什麽情緒,臉上神情也頗漠然,對於縈繞耳邊不散的哭聲他仿若未覺,“咱家也不想說什麽了,你們自覺去辛者庫領罰吧。”

    他的話一說完,兩個宮女哭得越大聲了,叩首嚷道,“常總管,奴婢們知錯了,求公公饒了奴婢們這一次吧。”

    雖兩人嗓音因為哭過後鼻音很重,可蘇依依還是認出來了,這兩個人,分明就是那天夜裏把自己鎖在柴房裏的人。

    一想到這點,她剛剛還有些打抱不平的心思瞬間就沒了,更多的是氣惱,滿臉寫著火大兩字。

    雖然常睿因為她間接給了這兩人責罰,可也沒必要這樣找自己算賬,簡直就是典型的欺軟怕硬。

    “你們錯哪了?咱家可沒說你們錯了,咱家隻是覺得你們做事不利索,遣你們去辛者庫鍛煉鍛煉筋骨。”常睿嗤笑,一手握拳抵在唇邊,悶聲低咳幾聲。

    蘇依依聽著,心弦微微悸動,一雙眼裏襯著的,是那站立在那的常睿身影,這男人生來相貌過於柔美,這般怪腔怪調的嗓音,竟聽來也尤為舒服,竟然奇異般沒有一開始覺得的不正常了。

    兩個宮女被他這番說辭搞得臉色再次白了白,頭也開始磕的砰砰作響的,那額頭青紫的包顯而易見,可她們還是哭饒道,“奴婢知錯了,求公公網開一麵,不要把奴婢兩罰到辛者庫。”

    知錯了卻不說錯哪了,顯然她們是拿不準常睿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才罰她們,所以她們心裏還是有僥幸心理的。

    蘇依依不知道是不是跟常睿這個陰謀家久了,所以竟然能這般將兩個哭哭啼啼的宮女想得如此陰暗,她想著,自然也惱火得很。

    “哦?那你們怎麽不說說你們錯哪了?”常睿本是抿著的唇線微微彎起,笑意不達眼底,甚至話語間還有些漫不經心,像是保有餘地,又像是沒有。

    蘇依依是清楚他的性子的,幾天下來多少是摸準脾性的,自然知道這男人是不會改變本意的。

    兩名宮女目光互相對看了一眼,隨即齊齊瞥了眼站在那裏隻當旁觀者的蘇依依,那一眼,蘇依依蹙了蹙眉,她覺得,那兩雙精光熠熠的眸子中亮著的光是對自己的恨。

    這念頭從腦海中掠過,蘇依依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隻覺得這兩人的思路太過於有些詭異,難道常睿有權她們招惹不得,就可以把賬記在自己身上?這什麽道理。

    她還沒想通,這頭那長得還算清秀的宮女率先就梗著脖子,嗓音清脆,“常總管,奴婢們不知犯了何錯,還請總管明示。”

    常睿唇邊笑意加大,一雙手抱胸,故作沉吟幾許,說道,“幾日前的夜裏,咱家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