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起步中的傳奇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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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有鬆江府,後有上-海灘!聞名遐邇的大上-海早在南宋時期,就以番商雲集聞名。鬆江府古名華亭,唐宋都在這裏專門設立了市舶提舉司以及貨場,即古代的海關。

    元代時期越發的繁華,割華亭東北五個鄉設立了上-海縣,其名上-海者,地居海之上洋也!到了明朝,上-海因獨特的地理位置,成為扼守京師的海上第一道門戶,造船業和紡織業齊名天下,長期駐守著最精銳的水師艦隊,上-海逐漸成為不亞於泉州、福州、杭州、揚州等地的重要港口以及貿易重鎮。

    元末,張士誠占領了鬆江,擴大修築了堅固的鬆江府城,朱元璋命徐達分兵奪取,提前下令征繳城磚九千萬塊運往金陵。

    上-海縣豪紳錢鶴皋趁機舉事試圖爭奪天下,全軍覆沒後被押送金陵斬首,由此朱元璋擔心人心不穩,放棄了征收磚瓦。

    洪武三年,天下各地百廢待興,朝廷加征鬆江府軍用布帛三十萬匹,上-海的富庶由此可見一斑。

    洪武八年,於鬆江府各城鎮設立官辦學校,考中舉人進士的讀書人比比皆是。洪武三十年,下旨重修鬆江府城,置守禦千戶所。

    從洪熙元年開始,徐灝也把鬆江府定為發展貿易的最重要城市,曆史沒有偶然,他相信發展上-海一定會事半功倍。

    如此這座江南吳越傳統文化興盛的曆史古城,逐漸從各地聚集而來了無數淘金者,多種文化相互融合,提前了數百年開始了通往世界第一國際大都市的步伐。

    去年,徐海帶著巨款殺到了日益繁華的鬆江府。找到了妻子娘家兄弟鍾潭才,其人臉頰消瘦,眼球有些往外突起。白皙皙的膚色,瘦長長的個頭。二十多歲的年紀。

    鍾潭才鼻子上架著一副最流行的金絲邊圓眼鏡兒,穿著一件青灰色的摹本字頭緞袍,波斯緞麵的羊皮大褂,白灰色的緞褲子,時樣緞麵布鞋白絲襪子。

    這一身打扮異常的氣派漂亮,很有些富甲一方的豪富氣象。

    鍾潭才拱手笑道:“兄弟接到家姐的來信,曉得姐夫總在這幾天抵達,所以每天叫小子們到碼頭上等候。姐夫大駕光臨。就住我這裏好了,沒什麽不方便的。”鍾潭才要給姐夫接風,請他坐了自己的馬車。盡管徐海見慣了奢華,也不禁為這輛價錢貴的了不得的馬車暗暗吃驚,在這個重商氛圍濃鬱的新興城市,競富是一些賺了大錢的爆發戶商人最為津津樂道的炫耀方式,由此應運而生了第一批專門製作奢侈商品的手工作坊。

    馬車在平坦的水泥路麵風馳電掣的向著酒樓駛去。徐海見鍾潭才場麵是這樣的闊綽,舉動是這樣的奢華,很有種白活了的滋味。誰讓他一向在京城低調做人呢,出來後才發覺海闊天空。

    盡管沒有自家馬車坐起來猶如騰雲駕霧般異常的舒適感,但這拉風的架勢卻不逞多讓。

    路上不時有華麗的四輪馬車駛過去,樣式大抵都是相同的,徐海便問道:“那些馬車坐一回要多少錢?”

    “這得看時辰還要看地段。”鍾潭才耐心解釋,“比如逢年過年坐馬車的人多了,那價錢就貴得了不得,一部馬車坐上一個時辰,就要七八兩銀子呢。平常不過一兩銀子罷了。大多數人坐不起,轎子是給官員讀書人坐的。馬車自然就是給有錢商賈坐的。”…

    徐海笑道:“那不如我也開個馬車行得了,咱家有的是高頭大馬。”

    “這恐怕未必行得通。”鍾潭才指著那些馬車上的各種徽記。“姐夫你不知道,這裏三教九流雲集,光怪陸離的事太多。像泥城橋朝西,考子路,秀才街等各處的馬車行,其實車子並不十分考究,可那些馬夫都結成了幫派,背後的勢力最大,蠻橫異常,一言不合就動手,你生不起那閑氣。

    此外德勝街一帶的馬車行,車子就非常的講究,馬也是個個精良,那都是達官貴人家的公子開的,地下也有幫派保駕護航,彼此之間為了爭奪地盤一樣大打出手,哪天不鬧出些事端?然後就是散在各處的馬車行了,價錢還算公道,背後同樣有各方勢力,但相對弱小一些,夾縫裏求生存,亂得很。除此外,最便宜的是帶釣橋一帶的野雞馬車了,等閑不敢往城中心來,來一次被打一次。所以你要開馬車行必須和幫派打交道,咱們這等身份豈能和那些地痞流氓為伍?”

    徐海詫異的道:“這裏治安竟是這麽混亂。”

    “可不是嘛。”鍾潭才苦笑道:“地處海邊,犯了事走海路一躲,上哪找去?或是打死了往江裏一扔,根本就是無頭懸案,當然官府要抓人也簡單,給各方打個招呼就行了,保準第二天就有人前來領罪。”

    徐海自然不怕這個,笑話,鬆江府再厲害比得上徐家厲害?問道:“那我們現在坐的車子,是哪個車行的?”

    “都不是,這是兄弟自己的。”鍾潭才很是得意。

    “多少銀子?”

    “車子不過二三百兩,倒是馬價錢太貴,像我這一匹大白馬,花了八百多兩呢。”

    徐海微笑道:“八百兩的馬也不算什麽,我有一匹玉獅子和滾地龍,乃是一等一的名駒,最少值三千兩。我三哥的汗血寶馬更不用說了,十萬兩銀子你也買不到。”

    鍾潭才笑道:“那是,誰敢和三爺比?鬆江府的製台和千戶皆自稱三爺門下,水師提督沐大人還是你家的女婿呢。”

    “這麽招搖?”徐海搖搖頭,沉吟道:“我得寫信告訴三哥一聲,木秀於林呀。”

    在酒樓裏吃了飯,鍾潭才又帶著他去了最好的青樓。上了二樓,就見左首一間雅室打起了門簾,一位姿色不俗的倌人春風滿麵的站在門口。嬌滴滴的道:“鍾大少來了。”

    鍾潭才一邊招呼,一邊跨進房去。徐海跟在他的背後。隻覺一股子脂粉香氣撲鼻而來。

    對這個徐海自然很有免疫力,鬆江府的娼妓業在發達,也不可能趕得上秦淮河。不過有別於金陵名妓高髻大袖,崇尚漢唐風的飄逸妝扮,這裏的粉姐流行嬌小玲瓏,綢緞小襖剪裁得極為合身,凸顯風流跌宕的優美體態。

    伺候徐海的名妓是青樓裏的頭牌,一張雪白的鵝蛋臉。五官精致,七竅玲瓏,最妙的是一點櫻桃小嘴,不笑時亦含笑,真乃兩鴻秋水處處生情。

    徐海點頭道:“華亭繁華真是名不虛傳。”

    類似徐海這樣的豪門子弟出手十分大方,當下不由分說把人給包了,也不在青樓多做停留,直接帶人坐著馬車就走。

    可是徐海不知要到什麽地方去,聽他們的言談是去什麽秋園,不禁問道:“為何要去那裏?”

    鍾潭才解釋道:“秋園是一條步行街。三年前被江南商會出資興建的,整條街皆是各式各樣的有趣建築,最大的是中華園。各地風格的房子也有,還有什麽古羅馬,拜占庭、波斯等國外風格的。本地人一個月不遊三四次秋園,就算不上體麵,不在那裏買幾件東西,不能自稱是闊客。”…

    徐海心中暗笑的同時也大為震驚,江南商會不就是紅葉牽頭,大嫂出資,兄弟姐妹各有股份的家族買賣嘛?沒想到在外頭竟然有偌大的聲勢。怪不得三哥總有花不完的銀子呢,敢情不聲不響的借此大賺特賺。

    鍾潭才對此津津道:“我初到鬆江府的時候,心想像咱這樣來自京城的人。翩翩風度,去秋園出出風頭,必定沒有人能比得上吧?咱們的衣裳多考究?宮裏的最新樣式,就連家人用的穿的哪一樣不是奢華絕頂?

    哪裏曉得,一到秋園險些把我氣煞!瞧瞧人家手上的戒指,衣裳顏色比我搭配的還均勻,縫製講究得不知有多少,全是皮子麵的皮鞋,還有馬車的精良,馬夫的打扮比咱家強過太多了,娘的好似這一班人成心來塌我的台,出我的醜似的,你想我氣不氣?”

    徐海哈哈大笑,二人說話間完全不把對麵的兩位姐兒放在眼裏,“自古論起衣服首飾新奇巧妙的樣式,一個是從宮裏和達官貴人家行出來,一個是從青樓行出來,想必鬆江府是由青樓帶出來的風氣吧?”

    “沒錯。”鍾潭才對著兩個姐兒呲牙一笑,“就是從堂子裏風行出來的,很有些當紅的名妓,成天出奇製勝的想新花樣,不管是衣裳、首飾、發髻,想出來新花樣就到秋園來比賽。樣子好看的,商鋪就跟著賣出來,不但有現成的珠寶行成衣鋪,現今這裏連專為女人打理頭發臉蛋的美容沙龍都有,弄得連良家婦女都爭相模仿,也不怪士林罵鬆江府首開風氣敗壞之先河。”

    徐海不屑的道:“狗屁的風氣敗壞,各省哪沒有青樓楚館?讀書人誰沒有去逛過?等他們絕跡行院時,再來談風氣敗壞吧。”

    “就是。”對麵的姐兒笑道:“有些官員表麵上氣度嚴謹,高高在上,上了床還不是那副惡心嘴臉?”

    到了秋園,徐海大開眼界,不許車馬轎子通行的步行街,衣著體麵,爭奇鬥豔的男男女女隨意漫步在石子路上,兩側各種各樣的樓房,五顏六色的招牌,迎賓的侍者等等。

    可惜沒有標誌性的霓虹燈,盡管徐灝成立了專門的研究團隊,可時至今日還在研究,誰讓他沒有一點關於電的概念呢。

    徐海邊走邊看,一切都是那麽的新鮮也是那麽的熟悉,萬變不離其宗,徐家的新宅也有各種各樣的建築物,兩邊自是相互借鑒。

    現如今連歐洲還沒誕生所謂的外國花園,無非城堡草坪而已,所以在明朝被稱之為新式花園。

    徐海數落道:“秋園秋園,應該是個花園了,怎麽亭子假山都沒有?難道鬆江府的花園都是這樣的?一片草地造幾間兩三層的磚瓦房,帶些白柱子就敢稱花園?這在內地真真都笑死人了。”

    鍾潭才說道:“這其實都是店鋪,真正的花園大多是民宅,一樣也有亭子、假山、水閣、荷池、七曲橋,鬆江府不也是江南。對了,最大的園子是徐園,那不就是你家的嘛!我倒給忘了。”

    這話一出口,陪伴兩側的姐兒眼眸瞬間亮了,不約而同的問道:“敢情公子是徐家人?”

    鍾潭才與有榮焉的笑道:“何止是徐家人,還是正八經的本房五少爺呢!”

    “哪裏哪裏。”徐海不好意思的謙虛道,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張揚,隨即茫然問道:“我家在這有園子?我怎麽沒聽說過?”…

    “哎呦!”姐兒眼眸都能滴出水來,緊緊摟著他的胳膊,遙指著道路的盡頭,“鬆江府誰不知英國公家的徐園?占地足足抵得上整個秋園了,如果五少爺能帶奴家去遊覽一下,情願不要您一文錢,侍寢三個月。”

    “我情願陪睡一年。”另一個姐兒不甘示弱。

    徐海苦笑道:“奈何家規森嚴,決不允許帶外人留宿家中。不過邀請你們去逛逛無妨,就是不知到底是不是我家的,可別是有人冒名頂替。”

    不提兩位姐兒笑容綻放,正值四月初旬,天上的陽光照耀的樓宇光芒耀眼,綠樹成萌的馬路都成了淡碧色,兩邊的建築鱗次櫛比,遊人如織,置身於這裏,真的有如走進近代的城市。

    走了一圈,買了些價格貴得離譜的首飾珠寶等,四人乘坐馬車往徐園而去。過了一座橋,另外換了一派繁華景象,人來人往商業上的熱熱鬧鬧一掃而空,代之而起的是清雅味道,道路非常的寬闊,民居皆是紅牆青瓦。

    不過視線所及,還是能看到低矮老舊的木質房屋,以及窄窄的弄堂和髒亂不堪的街道,迷宮式的巷子。

    街上有的行人打扮的非常時髦,有的則衣衫襤褸,身穿長衫的巡鋪和一身新式服裝的警察並存,乞丐躺在馬路上,醉醺醺的尋芳客東倒西歪,背著手的讀書人,朝氣蓬勃身穿中山裝的學生結伴行走,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幹幹淨淨的小媳婦,一身筆挺軍裝的水師官兵。

    高大的酒樓和人聲鼎沸的酒肆茶樓,遍地的澡堂子,汙水從下水道排出大海,凡此種種,代表著這座中國的傳奇大都會正處於劇烈變革的起步階段。

    新和舊,新興商人階級和傳統鄉紳階級,保守和進取,封建和相對進步的思想,方興未艾的出口貿易,傳統的耕讀之家,新式學校和學院私塾,全都並存在這座偉大的城市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