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五彩螺

    她昏迷了，他就得幫她照顧好這個寶貝妹妹。

    打不得、罵不得、趕不得，隻得耐心勸說：“崔神醫不是說了，最快也要明日午時。”他衝花如雲眨眨眼，狹長的鳳眼媚相眾生，“如果你姐姐醒來看到你這個樣子，不知會多難受。”

    “我怎麽了？”花如雲終於鬆開手，上下左右摸自己的臉蛋。

    “臉瘦了一圈，眼睛腫得跟雞蛋一樣，像被人揍了兩拳，你自己去看看。”說著推如雲走到銅鏡麵前。

    花如雲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狼狽又邋遢，姐姐中毒後，她渾渾噩噩不知怎麽過來的。看完自己又轉頭看看東方羽，再看看床上的姐姐，垂下手，“好吧，我去睡一下，姐姐如果醒來，立刻叫我。”

    東方羽笑笑，每次花天影出事，他和花如雲的最後一次對話都是這樣。

    送花如雲出去，東方羽回到床前。

    床上的人靜靜躺著，氣息雖微弱，卻可聞。

    東方羽將她露在外頭的手放進被子裏，天氣雖熱，她卻一直冰涼。

    屋子裏隻剩下他和天影，這個時候的花天影安安靜靜得躺在自己的麵前，他有好多話想跟她說，一顆心懸著，好害怕再也沒有機會跟她說話。雖然她時刻提防著他，從來都覺得他是個壞人，即使他做的再多，在她看來都是別有所圖。

    剛認識時，自己嫉妒他的才能，想要超越他，所以事事與他作對，時不時算計他，以此來證明世上最厲害的人不是花無痕，而是東方羽。那個人總是一副高高在上，雲淡風輕的樣子，所以每次看到他著急、看到他生氣自己就開心，因為至少這個時候他把他放在眼裏了。可是不知從何時起，總是想見著他，看到他有一絲笑容自己也會開心好幾天，隻要是他的事情，他都會關心，他們在一起的時刻，他都記得，他以為自己變態，喜歡上了男人，直到發現他竟是女兒身。

    他甚至想過，如果他真是男人，他會不會違背倫理依舊喜歡上他？所幸，他是女兒身，自己不至於做出有違綱常之事。

    鳳目微垂，墨發微傾，東方羽看著這張他日思夜想的臉，也隻有這個時候，他才能肆無忌憚得看著她，才能毫無掩飾自己情感得看著她。平時，他總擔心一不小心流露了情感，她從此便不再理他。

    越是在乎，就越害怕失去。

    相識五載，這五載花天影幾乎是他的全部，他所做的所想的不過是希望她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刻，於是不斷讓自己強大，不能成為盟友，也要成為他懼怕的敵人。他向她暗示自己有爭天下的想法，不夠是因為她曾經一句不經意的話，若你能統一天下就好了。他搶虞國的東西，不過是因為久不見她，想個法子來見見她。花天影出現前，他從未有過爭霸天下的想法，他隻不過想和心愛的人一起，隻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他都陪著，僅此而已，可她並不知道。

    多希望有一日，能與他攜手退隱，看盡世間美景，曆盡人間百態。

    他不知道，花天影也有與他一樣的想法，隻是這個人不是他而已。

    “如果有朝一日，你知道了我的心，會如何？”

    時間靜靜流走，夜，悄無聲息，悠悠的歎息聲似有千斤之力震動了周遭空氣，沉重而哀婉。花如雲回到自己居住的流雲閣。

    流雲閣的夏天四處都是繡線球，遠遠看著如裝飾了無數的雪球。因她喜歡這花，姐姐就特地從南國移來養著，隻是這花喜熱喜濕，一旦變涼就會謝掉，所以花期很短，即使用水缸養著，也撐不了多久。

    她靜靜立於花叢中，眼前浮現那個灰色的身影。有多久沒見到他了呢？他如同木偶一般，明明是令她討厭的人，為何一段時間不見，就會想見到他？可是姐姐不喜歡他……

    “二小姐……”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她心頭一熱，她知道是那個人，心中蕩起漣漪，想起的卻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姐姐。

    她回頭，冷眼看著林慕，“你來做什麽？”

    林慕伸出手，花如雲低頭，看到他掌中的五彩螺。

    瑄朝國土沒有臨海，所以海螺甚為稀少，尤其是這樣的五彩螺。東方羽不知怎的有一隻，花如雲見過後一直念念不忘，三番兩次想得到，偷過搶過都沒得手，因此和林慕幾次大打出手。

    即使刻意掩飾情緒，花如雲見到了喜歡的東西，仍舊掩飾不住。想也沒想，就伸手拿過來，捧在手心，細細撫摸。

    林慕輕輕彎起了嘴角。

    看了好一會兒，如雲才又想到，自己不是才下定決心不理林慕，不讓姐姐不開心嗎？可是這五彩螺自己相當喜歡啊，怎麽辦呢？

    纖長的手指輕一下重一下黏著手裏的螺，眼睛也盯著它，最終還是用力伸出手，將五彩螺遞還給林慕。

    林慕一愣，沒有伸手去接。花如雲拉起他的手將螺塞到他手裏。

    “我以後不會再找你打架，也不會再跟你搶東西，你也不要再來惹我。”說完轉身跑開。

    身影在雪白的繡線球中穿梭，然後消失。

    林慕手懸在半空中，手裏的五彩螺絢麗多彩。

    良久，自嘲得笑了笑，將五彩螺收到懷中後離開。

    夜微涼，心紛擾。

    花如雲在床上站輾轉反側，無法入睡。腦海裏輪換著姐姐的臉和林慕的臉。她真的喜歡上林慕的了嗎？她怎麽會喜歡那樣的人呢？呆如木偶，沒有表情，沒有情趣。

    她明明很討厭他，有時恨不得他死。可是如果不喜歡，為什麽見不著他會想他？

    夜過了一半，還是無法入睡。

    越想越煩悶，於是一咕嚕起了身，披上披風，走到窗前。

    推開窗，夜風習習，清涼如許；銀漢迢迢，燦若星河，夜色迷人心。

    幹脆搬來凳子，坐到窗前看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