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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接受跪拜的太後那張臉，的確有些扭曲。
    這件鳳袍並不完全是由國庫的銀子製成！
    當日尚衣監送來了關於壽誕鳳袍頭冠的圖紙，可被她改了又改！
    她始終覺得不夠華麗，不夠非凡，不夠讓人永世難忘！更不夠彰顯她的品味，華貴和榮耀！
    由於始終達不到她想要的效果，當日她將尚衣監主管，禮部和戶部的兩位尚書一起請來了慈寧宮……
    禮部和戶部那兩位都快哭了，一口咬定國庫裏沒有那麽多能達到太後要求的東珠寶石！若是采購，怕選不到合適的寶石，又怕趕不及工期。
    她如何不知，這些比猴還精的老頭是舍不得動用大資金，又怕花費大了擔責任，所以索性便開始了推脫。
    當時這鳳袍已經超了預算，皇帝素來不愛這些東西，他的私庫裏根本沒找到幾樣能用的。
    而皇後簡樸，她也沒想去搜刮。
    到最後，眼看時間越來越緊，她想著反正最終這些珠寶也都是用在自己身上，便開了她的小私庫，從裏邊找出了她積攢了幾十年的各色寶石鑲綴去了鳳袍上。
    而國庫，隻貢獻了其中不到四分之一的珠寶。
    所以，這件鳳袍是她的心血，是她的心頭血！是她攢了一輩子寶貝的結合體！
    尤其是頭冠上那顆小雞蛋尺寸的紅寶石，那是先帝與她大婚時，太宗皇帝賜下的寶物。
    這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大，顏色最清澈透亮，最純淨豔麗的紅寶。
    她一直在想著找個契機將這紅寶戴在身上，接受萬民的朝拜。
    怎麽這一不小心，就鑄成大錯了？
    這顆紅寶石，最少能賣兩萬兩銀子！或許更多！
    怎麽能！怎麽能拆分捐獻出去！
    可是，此刻齊刷刷跪地呼著千歲，齊刷刷在對自己歌功頌德，齊刷刷在祝福自己福澤延綿的貴婦命婦正用她們欽佩又真誠的目光膜拜著自己！
    她能怎麽辦？
    說賢妃撒謊？
    說這鳳袍哪怕她掛著，看著，這輩子不穿，也不會送出去？
    說她不要祝福，不要歌頌，隻要這些寶石？
    林雅茹！
    這個賤人還在笑！
    一次比一次笑得燦爛！
    一回比一回笑得肆意！
    挑釁分明！得意異常！
    她早就算到自己會上當，會將鳳袍脫下來，所以當眾將自己推了出來！讓自己上不得下不去，沒法進，也不能退！
    怎麽辦？
    除了忍氣吞聲，還能怎麽辦？……
    林雅茹正素手輕搖手中象牙羅扇，欣賞老妖婆的苦色。
    真是痛快！不過，她以為就這麽簡單？一切才剛剛開始！難道自己真就這麽無聊，隻是為了讓她吃癟難受才這般作為？嗬嗬！走著瞧吧！今天絕對有她好看的！
    林雅茹的唇越發上挑……
    太後的壽宴辦在了慈寧宮南邊的慈寧花園。
    這次大壽由賢妃全權負責。
    皇親方麵，除卻宮中的皇子公主，前來參宴的便主要是幾位親王和郡王，然後就是些出嫁的公主郡主等皇親。宮妃也隻貴人以上位份才得以參宴。其餘賓客便都來自勳貴家族。
    既是家宴，連官員也都未有到場。
    唯一例外的是龍虎將軍府一門以及內閣幾位大員家族，賢妃娘家林祭酒一家。
    所以，這規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就堪堪比一般的賞花賞春賞雪的規模稍微強些，所以太後能開心就怪了。
    且，皇帝有意縮減開銷，整個慈寧花園隻是稍作裝點，並未弄得玉樹瓊花，鋪張浪費。
    好在這花園素來打理得不錯，大氣端莊，奇花異石，隻需稍一布置，倒也不失排場，可即便如此，這與太後的預期比起來，無異於天壤之別。
    沈默雲作為京中最炙手可熱的郡主自然是要參宴的，不過她沒想到沈沐和姚氏也獲了邀請。皇帝這是還想要繼續抬舉自己？
    沈沐顫顫巍巍，姚氏緊張萬分，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會有今日榮寵，能一腳踏入真正的皇家貴地。
    尤其是沈沐，他從原本的生無可戀，到懊悔反思，再到盡力彌補，當再現曙光可以發揮餘熱，他本以為可以了無遺憾了，卻沒料到此刻竟還有機會可以柳暗花明，頓時心中百感交集起來……
    沈默雲對他們細細囑咐一番後，又特意吩咐了姚黃跟在了他二人身邊照應，這才一起入了宮。
    他們一行人到時，聽說太後正在暖閣與聶家人說話。
    沈默雲不由挑眉。
    林雅茹大方啊！
    怎麽這會兒將狼狽放去了一起？
    聶家人這次來了好幾位！聶家當家的，聶琰和他的夫人，還有幾位妙齡小姐都到了。
    壽宴很快舉行。
    老妖婆在前邊接受眾人跪拜。
    然而她的麵色始終好不起來，就那臉上的笑也都隻流於表麵，根本遮不住她的不悅。
    皇帝與皇後一起到了。
    太後狠狠衝著皇後瞪了一眼過去，對侄女的沒用很是失望和憤怒。
    皇帝哈哈大笑，隆重跪地磕頭，獻上了一大番的祝詞，終於令得太後麵色稍緩。
    太後招手示意皇帝過去她身邊，想要為那鳳袍和頭冠抗爭一番。
    然而皇帝明顯看出了太後的意圖。
    他根本沒有上前的打算。
    皇帝反而搶先跪地，再次歌功頌德，說多謝母後願意以身作則，縮減大壽的規模，將省下的銀兩用於萬民和朝廷。他代大周子民向太後磕頭，感謝太後娘娘的深明大義。
    他更感謝母後在國家需要時帶頭捐出了鳳袍頭冠，太後的確不愧為萬民的表率，女子的楷模，大義的化身……
    他說他已經決定將這次壽宴省下的百萬兩銀子其中三分之一用於免減地方徭役的貼補，三分之一用於水利民生建設，省下三分之一用於軍需。
    此外皇帝還決心帶頭開源節流……
    千歲之音再次一浪浪在耳邊回蕩！
    老太太感覺要被噎死了。
    一頂頂高帽子飛來，一個個在腳邊跪倒，她是表率，楷模，是大義的化身，
    她能說半個不字？
    尤其是在這種皇帝占盡了各種理，而自己失去了一切權的時候！
    然而，太後還來不及想對策，很快明白過來皇帝言語中最後的那句。
    開源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