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太子體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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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來轉到花盆架後麵去了。
我躺在竹椅上一動不敢動,心裏暗罵著自己真是會作死。
他急匆匆捧著一個木盤回來,用竹鑷子夾著一團棉花小心地一點點吸掉皮膚上的膿水,隨後把棉花丟在旁邊的小炭盆裏,又夾起另一塊棉花蘸著藥水給我擦淨這片潰破的皮膚,撒上藥粉。“姑娘稍等,等傷口幹結了,在下就為你包紮。”
有勞先生。”我嘴上道著謝,心裏卻不太輕鬆。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麽藥粉,撒上之後火燒火燎,竟比原來疼得更厲害。
丟進炭盆的棉花燒完了,屋裏有些難聞的煙氣,但他沒有開窗戶也沒有變臉色,像原來那樣坐在書案邊,不緊不慢地問:“敢問姑娘這傷是怎麽來的?”
我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問他:“敢問先生大名?哪裏來的這麽好的醫術?如何在花窖裏呆著?”
他轉過臉來淡淡一笑,說:“瞞不過姑娘,姑娘隻往碧蕊宮想!”
碧蕊宮?
才人徐步月、二公主宜瓊和六皇子宜璞的住處?
現在倒不算是個好地方。
徐氏因為貌美又能生養被封為悅妃的時候,碧蕊宮看上去真是瓦片都光華璀璨。可是她並未得意太久。二公主脾氣刁蠻,六皇子天生愚鈍,兩年前又生下來一個駭人的死胎,子嗣不得上意連累得悅妃失寵被降為才人。當時負責看護悅妃生產的太醫蘭德衷也在皇上盛怒之下被滿門抄斬。想到這裏,我指了指旁邊花盆架上的一盆蕙蘭。他輕輕點了點頭,淡淡說了一句:“太子體恤。”
原來是蘭德衷太醫家的公子蘭鶴舒!
公子,在下失禮了。”既然是太子安排的人,我就向他細細講了實情,說我在太子寢宮發現殿前樹上有朵綁錯了的花,情急之下先拿下來塞在腰帶裏藏著,因為出汗讓花裏藏的毒滲進了自己衣服。他聽後頗為不悅地問:“那花竟然就這麽在你身上揣了一夜?怎麽昨天一早不去就醫?”
我不好意思地回答說隻因為太想去睡覺,就沒有立即處理。他搖了搖頭,拿了一根銀針從我指尖取了一些血液去炭盆上烤,又回過頭來給我搭脈,皺著眉頭問道:“你服過辟毒丹?”
昨晚吃了一粒。”
他長歎一聲,說:“本來事情不麻煩,現在有點麻煩了。”
麻煩?”
他沒回答,坐到那張書案邊一直翻找著什麽。看見他緊鎖的眉頭,我有點慌了,不但延誤了治療還吃錯了藥,我這個人可不是要毀在這些水泡上吧?!早知道就把那破花扔草叢裏好了!何苦塞在自己身上?!想到這裏,我趕緊跟蘭公子坦白:“我,我前天夜裏還喝了一杯酒一杯熱水!酒大概是宮裏喜宴用的九醞春酒!昨晚還吃了一碗肉湯燉蘿卜!這些可有幹係?我還有救沒?”
剛抽出一本舊書的蘭公子回過頭來看著我,沉默了半天終於噗嗤一聲笑了。
姑娘莫怕,容在下從頭講來。”他起身回我旁邊坐下,說:“你中的這種毒名字還挺好聽,叫作‘東風起’。它的毒性並不高,不過是讓皮膚紅腫痛癢而已。不知道的人往往以為自己是天幹血燥引起的過敏,所以叫‘東風起’。當作一般癬、疹治療的話,雖不能去根,倒也能緩解。隻是這毒貼在你身上時間過久,又有汗液浸漬,才顯得分外嚴重。至於辟毒丹,本來也是好東西,能解不少種要命的劇毒,但是不解這種作弄人的微毒,丹裏的一些成分反而對‘東風起’有催發作用。姑娘性命無憂,隻是要多受一陣皮肉之苦。”
哦,多謝公子。”我大大鬆了一口氣。太子隻是不懂毒理而已,不是明著給解藥,暗裏收拾我。我不怕給我來個痛快死,隻怕死得提心吊膽、稀裏糊塗,掉了腦袋都還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
蘭鶴舒望著那盆蕙蘭,淡淡說:“姑娘不用叫我公子,我如今隻是一個養花弄草的人而已。花棚裏都叫我丹哥,姑娘也這麽叫我吧。”
丹哥時引舞,來去跨雲鸞。
我看著花轎頂棚,說:“在這宮裏的話,還是叫小九保險!”
蘭鶴舒苦笑著回答:“就隨姑娘吧,當時也這麽想過。可是‘九皋’的‘皋’字花匠們大多不認得,隻好化名丹哥了。姑娘怎麽稱呼?”
七六。”我卷起袖子,讓他看烙在臂上的“七六”,回頭看著他,說:“該叫什麽就叫什麽,得處處小心!要是讓人知道花窖裏有這麽個人,不說你,連我都要掉腦袋了!”
他眼色一黯,點了點頭,說:“謝謝七六姑娘提醒。差不多了,我替你包紮起來。”我站起來,撩著衣服,等他幫我用幹淨紗布把傷處纏起來。
姑娘,上衣可以再放低一些。”他紅著臉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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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欲棲山島,閑眠玉洞寒。丹哥時引舞,來去跨雲鸞——(宋)趙自然《詩》
因為“丹哥”是仙鶴的別稱,所以蘭鶴舒化名丹哥。
女主七六想到仙鶴的另一個別稱“九皋”,建議他叫“小九”。非要給人改名的原因會在後麵章節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