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倒是個舒服的陰天兒，我冷著臉挑了五個人，讓她們做好這些天選太液池遊水的準備。她們當然是不情願，但是又沒理由推辭。我們進了宮門，換了這張一模一樣的臉之後，就沒有人再來過癸水。這件不便言說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揉著胳膊往外走的時候，我心裏隻罵著想出這法術的那個缺大德的，反正已經費了這些力氣，幹嘛不幹脆把我們全都變成男的？！

    若是我成了個男子，現在就不會成日這麽驚惶了，是麽？

    水從護城河流進太液池，緩緩地在幹涸的池底蔓延開。照這個慢悠悠的流法，還真不知道哪天能把水放滿。我站在池邊望著出水口，琢磨著人究竟能不能從那個水道遊進來。

    正想得出神，一塊石頭“嗖”地從我肩頭飛過，掉進太液池淺淺的水裏。

    會幹這種事的沒有別人，我立刻回身追過去，在月季花叢後麵截住了四皇子楚宜琅。

    他見自己被抓住了，趕緊背著手把彈弓籠在袖中，藏在身後，挺起單薄的小胸脯，端起皇子的架子喊道：“大膽奴才，竟敢阻擋本宮去路！該當何罪，還不趕緊讓開？！”

    “微臣見過四殿下！”我飛快地行了個禮，接著一把奪過他的彈弓舉過頭頂，說：“四殿下這個時辰怎麽還在花園？今日怎麽沒上學去？”

    “要你管！快還我！”他一聽“上學”就急了，拽著我的衣服，跳著腳兒來奪那彈弓。

    “四殿下莫急躁，微臣一又不是教書先生，二不是皇上和賢妃娘娘身邊伺候的人，微臣管四殿下上沒上學做什麽？微臣隻是不服……”我也把彈弓放在背後，低頭小聲對他說。

    “你這賤人敢不服？！”要不是偏頭偏得快，差點被他一口啐到臉上。

    “微臣不服！”我把彈弓換到另一隻手，更加拿腔拿調說：“微臣看著四殿下打了這麽多年的彈弓，到現在還打不準，微臣不服！”

    “你……賤人！”他這下可惱了，彈弓也不搶了，改成拿腦袋撞我。他一個十歲孩子我還製服得了，抓住肩膀，稍微用了一點內力，他就過不來了。

    “大膽奴才，還不鬆手！你聽著，你死期到了！”他甩不脫我的手，又抬頭啐了我一口。

    “四殿下別惱，微臣給你看個好玩的！”我躲過那口唾沫，指著旁邊一枝深紅的月季花苞，說：“四殿下若是賞微臣一顆彈丸，我打那最高的那個花骨朵兒給你看。四殿下幫我望著點兒風，看著花匠過沒過來。”

    “盡管打！花匠不敢說我！”他聽見這個來了興致，從腰上係的獅子滾繡球荷包裏摸了一顆石頭磨的彈丸給我。

    “四殿下瞧好了！”我略微瞄了瞄，就把剛才指的那枝花苞打折了。

    “哎？！這好玩兒哎！再打這個！打那個紫的，看它不順眼！”

    我說：“花兒都要開了，各宮娘娘都要來看。咱們若是把花打得七零八落的，讓人知道了可不好，咱們換個地方玩！”

    “我知道人少的地方！”他朝我使了個眼色，說：“跟我來！”

    我忍著笑跟在他後麵，不知道四皇子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找到了什麽闖禍的好去處。

    他帶著我跑到平時我們半夜偷摘青杏子的那棵老樹底下，說：“我跟你比，看誰打中的杏子多！”

    “好！”我從地裏撿了十塊石頭，他從荷包裏摸出十顆彈丸，自己挑了一個果子更多的樹枝，拉開架勢要跟我比。等我那十塊石頭全打完，他輸得口服心服，露出一對比旁邊短一點的大門牙，瞪著兩隻眼睛說：“你怎麽會這個？！快些教我！”

    我看著他忍不住歎了口氣，其實四皇子也是個濃眉大眼、虎頭虎腦的白淨小男孩。隻是因為性格太過頑劣，平時看著也覺得麵目不討人喜歡了。我說：“這樣好不好？微臣教四殿下打石子，四殿下帶微臣去見見教你武藝的師父？”

    “這有何難！一言為定！”他大模大樣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看他答應得這樣爽快，我反而愈發放肆起來了，說：“還不能就這樣答應，微臣可有條件！教四殿下可以，但是不是什麽時候都教！隻有上書房下了學的時間，微臣才肯教！別的時候，就算在後宮見了四殿下，微臣也裝看不見！”

    四皇子為難地撓了撓頭，看看自己手裏的三個青杏子，咬咬牙說：“好吧好吧，本宮答應就是！”

    “還要答應一件事，微臣的本事可不是用來欺負人的！微臣今後要是聽說哪宮裏有人被石子打傷了，就再也不教四殿下了！”

    “好吧，怎麽這般囉嗦！依你，這也依你！”他不耐煩地把那幾個青杏子丟開，兩腳在泥土地上來回跺著。

    “四殿下說話真的算數？”

    “算！算！”他的腦袋使勁點著。

    我不依不饒地問：“那麽四殿下什麽時候帶我去見教武藝的師父呢？”

    “現在就去！現在就去！我就說我又好了！快走！”他把彈弓往杏樹根底下一藏，就帶著我向書房撒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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