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門打扮了過來的二皇子沒找到他的東鄰女，索然無味地喝了兩口粗茶，看了一遍我們舞劍就起身走了。行前扔下一句“舞劍就好好地舞劍，弄些什麽不倫不類的？！”

    送走二皇子之後，我們大氣都不敢出。

    梅師父也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半天站著一動不動。雖然她臉上還凝著回答二皇子時候那一副典雅謙恭的淺笑，眼睛裏卻快要蹦出火星子了。

    尤師父這樣練達通透的人自然不會讓我們這樣僵著，費了不少力氣來化解氣氛，一邊安慰梅師父二皇子不過是隨口一說，一邊鼓勵我們這才剛開始，不能泄氣，得好好練出樣子來。

    尤師父鋪了台階，梅師父不好不下，繼續讓我們照原來樣子走圈。隻是誰都能看得出來，她的氣沒消，定是要憋到回了後宮再收拾我們。

    提心吊膽地捱到回營房用晚膳，自己一個個乖乖地拖了凳子在桌子邊上耗腿，乖乖地每個人隻盛了一碗飯。盯著燉菜裏的五花肉望了整整一頓飯的工夫，誰都沒敢伸筷子去夾。

    梅師父一直沒說話，沉著臉默默扒了半碗飯，才終於狠狠一拍筷子，張嘴說：“今晚上加練一個時辰！”

    誰也沒反駁，吃完飯老老實實去練了。都習慣了，頭兒出的主意沒讓主子高興，都是因為小的沒做好。進宮以來學的保命的道理不多，這算一個。不習慣這個就沒法過日子了。

    大家正在相互掰腿的時候，二三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在門口委委屈屈地問道：“打攪一下，請問這屋裏哪個苦瓜臉是我們統領？”

    一張冰霜臉已經繃了大半天的梅師父總算“噗嗤”一聲笑了。

    我們也總算借這個時機，一下子笑得東倒西歪，趁機躺在氈子上打滾蹬腿，把酸痛難忍的全身放鬆下來。我略微偷了下懶就爬起來跟著二三到外麵，說：“找苦瓜臉幹什麽？！就你甜？！”

    “沒大事，幫你偷個懶而已！”她狡黠地笑了笑，說：“告訴你個好消息，女監牢放火的事情結了！”

    “結了？！喂，這叫沒大事？！快說怎麽回事！”

    “就是皇後娘娘今日病好了，派宮裏公公來傳你去問話。我說你在外麵按皇上旨意練劍，讓人叫回來？公公說不必，我去也是一樣。見著了皇後娘娘，娘娘頭一件就說了：‘這算件屁事，三個內監都趕去幹粗活，三個有嫌疑的美人全都禁足一個月！’就這麽結了！既然皇後娘娘發了話，我們還管是哪個美人算計哪個美人？！反正都是蠢貨！”二三一臉的輕鬆得意。

    “什麽？！你好大的膽子！”即使她聲音不算大，我也忍不住去捂她的嘴。

    “不是我說的，‘蠢貨’這句是皇後娘娘的原話！”她拿掉我的手，狡黠地眨著眼睛。“總算有一件事情再也不用我們操心了，不是好事？”

    “皇後娘娘朕這麽說的？”

    “我幾時騙過你？”

    我望著夜幕上的幾顆疏星，活動著自己疼痛的腿，怎麽都高興不起來。皇後娘娘到底是用了“各打五十大板”法子，把我們努力在澄清的一汪水攪成了渾泥湯。我們沒法去跟皇後娘娘辯駁，可是這個結果，皇上肯接受麽？

    “結果既然有了，往後怎麽樣管它呢！反正不是我們的事情了，再讓我們管的時候再說唄！”二三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

    “好吧，這些日子辛苦你了，還有別的事情沒有？”皇後娘娘壓根兒不打算接受這些小妃子自作聰明的賣好，倒也讓我們輕鬆了許多。

    但是聽到皇後娘娘病好了，又恢複了出來管事的精力，我心裏確實有幾分膽怯。田氏還躺在龍乾宮外。據守著她的人說，在太醫調理下，田氏身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女牢放火可以大事化小，給皇上下蠱的事情可還沒完。端午節一過隻怕又是一場大風波。

    二三伸頭聽了聽屋裏那些人的動靜，說：“要不再讓你多偷懶一陣，多說一件事吧。我說的那個一六一，你這幾天一定是沒空觀察。”

    “等等！一六一？！”我問：“你從哪件事情上看出來她腦筋不錯的？”

    “你還問我？！”她湊到我耳朵邊上，說：“就是在梧桐居拿田昭儀那天，你回來不是跟我和三七講，有個人喊了一句‘回去找統領’才讓那個假內監分了神，讓我們爭了點時機麽？！我覺得這個人有頭腦也算鎮定，專門留意查出了是哪個。”

    “哦，是她呀。嗯，是有幾分聰明。”我皺了皺眉頭。若是隻有捉賊急中生智這件事，我還真就同意提她上來。可惜那天在洗漱時惟妙惟肖地調侃大公主的那個也是她。

    “你看怎麽樣？”

    “不忙。我覺得她有點聰明過了。你那天也說她年紀小點兒，不如再磨一磨。若是成才，今後還有的是脫穎而出的機會。所以，還是你再辛苦幾天，看看有沒有別人？”

    二三眨了眨眼睛，沒有多問，說：“也是，機靈過了反而惹事，我也隻是提一提，還沒跟別人說什麽。”說完她長長歎了口氣，說：“我這個苦命人就再辛勞幾天吧！好了，你趕緊回去，專心臭美！”

    “我呸！快滾！”我啐了她一口，回到屋子裏，重新被梅師父親手揪著壓腰撕腿。

    折騰了半天，梅師父自己也像是累了，在氈子上盤腿坐下，大發慈悲地說：“都停下，先起來吧！”

    我們趕緊一骨碌坐起來。

    “誰讓你們這麽鬆鬆垮垮坐著了？！麵朝我，繼續耗橫叉！”梅師父先板起臉來說了一通這次舞劍一定不能出差錯的大道理，然後問我們：“你們可知道今天咱們挨的這個‘不倫不類’問題是在哪兒？”

    “沒練好……”大家都疼得齜牙咧嘴，頭腦裏沒有工夫去琢磨問題。

    “剛開始當然還沒練好。不過這不是根子！”梅師父自己捶著腿轉著腳腕，慢條斯理地說：“為什麽不倫不類？！就因為不剛不柔，不男不女！你們是看不見自己那副樣子，一個個跟木頭似的，就知道比劃，一點兒韻味都沒有！”

    我們在底下忍著關節處傳來的絲絲劇痛不敢出聲，什麽叫韻味？我們哪有什麽韻味？

    “如果想從舞劍裏看到的是陽剛氣勢，那能憑你們？還不如直接放一群壯小夥子上！為什麽讓女人舞劍？要看的就是韻味！就是我一直說的那個‘剛柔並濟’！又要英氣，又要嫵媚，得把女人的韻味演出來了，這劍才有看頭！哎，收了吧！略微歇上一歇，再改耗豎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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