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子妃要罰我“三過家門而不入”，我追著四皇子跑到靜思堂門口就自覺停下了腳步。

    不想昨日留下傳話的那個宮女今日又單獨留下了，隔著門擠眉弄眼地衝我說：“統領，你可有事對娘娘稟報？”

    “沒有啊……”我直截了當地回答。昨夜睡得少，頭腦遲鈍，一時沒品出這話裏的味兒，不知道她究竟在衝我擠什麽眼。

    “統領！”這宮女又使勁擠了擠眼睛，回頭看了一下院裏動靜，往前幾步貼著門檻，探頭在我耳邊壓低聲音說：“二殿下在裏麵坐半天了，娘娘早就倦了！統領趕緊想件要緊事情去和娘娘說！幫娘娘解個圍！”

    “啊……這個……”我揉了揉發麻的前額，說：“姑娘容我想想！這個……這個事情怕是不行呀，就算我有事情去稟報，若是二皇子說都是公事，不必瞞他，這招不就不管用了麽？！我再想想……”

    那小宮女倒是先紅著臉低下了頭，委委屈屈地說：“奴婢知道這事情難！可是，奴婢若是想得出合適的緣由，就替統領想好再來求了！”

    看著這小宮女一臉要滴下來的憂愁歉疚，我也覺得不好意思了，皺著眉頭把眼前的大小事情重新想了一圈兒，還是沒有找出來什麽非得跟太子妃說不可的。

    “現在四殿下又跑來了，怕是又要鬧上一會子……奴婢該死，不該講論四殿下，隻是娘娘今日真是累了！”她像老嬤嬤一樣歎上了氣。

    “姑娘，我也不知道四殿下為什麽突然就喜歡往這兒跑了啊，我也想攔著他別來添亂。可是他想來，我攔不住啊……我再想想……”我揉著眉心說：“我若是個太醫，還可以說，讓兩位殿下回避。可是我一個侍衛，隻能跟娘娘說公事……”

    她突然粲齒一笑，兩手擰著辮子梢說：“對啊！要不奴婢這就去請一次太醫？雖然今日平安脈已經請過了，可是總還能找出點由頭來！多謝統領幫著想出這辦法！我這就去太醫院跑一趟！大不了過後多給點賞錢，感謝太醫多跑這趟腿就是了！”

    背後有人問：“出什麽事了，要去太醫院？”

    是太子那個清冷的聲音。

    “見過太子殿下！”我們兩個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跪下。太子從我身邊繞過，跨過門檻，低頭問那宮女：“太子妃有疾？”

    “回太子爺，娘娘沒有！”宮女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聲音也越來越小。

    “那去什麽太醫院？”

    太子這句話問得像是稀鬆平常，小宮女卻嚇得聲音都抖了，趕緊一股腦兒招了：“奴婢該死！二殿下和四殿下在這兒，奴婢看娘娘疲乏得很……”

    “又來了？！”太子皺起了眉頭，聲音裏也有了些不悅。

    “是。二殿下都坐了快一個時辰了，四殿下是下了學剛過來。”小宮女鬆了一口氣，趕緊抬起頭來告狀。

    “孤知道了。”太子煩悶地長吐了一口氣，轉身往屋裏去。

    “太子爺恕罪，奴婢……”

    “自己去找嬤嬤領罰！記得以後不許再同外人亂打交道，無事生非！”挺括的淺赭色茛綢袍襟徑直掃著水磨石地磚上規整的萬字花紋向裏去了。

    “是！”那小宮女隔著門檻，可憐巴巴地朝我擠了擠眼，站起來低頭跟在太子後麵進了院子。我也爬起來，徑自回了後宮。

    從頭到尾，太子沒有看我一眼，沒有跟我說一句話，還提點宮女不要和我這個外人一起無事生非。

    看來的確是生了大氣了。

    沒關係，反正我也已經決定，要一口氣做好幾件分外的事情了。

    鳳坤宮院子裏正在紮涼棚。來這陪皇後娘娘繡花的宜瑤公主繡得手酸了，便出來站在廊下看著匠人幹活。長公主身穿一身淡黃襦裙，輕軟的布料上染著點點粉花，配上腰間的嫩綠絲絛，和旁邊那幾盆茂盛的五雷箭花相得益彰。

    “微臣見過公主！”

    “鳶英領怎麽來了？”正捏著一片葉子賞花的大公主回過頭來衝我一笑，步搖上綴的碎玉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瑤兒，進來！”皇後娘娘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母後，兒臣不過出來透口氣。”

    “外麵那麽些男子呢，別站那兒！進來！”皇後娘娘的話裏多了幾分嚴厲。

    “是，兒臣來了！”瑤公主苦著臉歎了口氣，狠狠揪掉那片葉子扔在盆中，重新擺出微笑進門去了。

    我在廊下等到宮女通傳之後才進殿。愉妃和宜玲公主也在鳳坤宮。宜玲公主坐在小凳上，拿著一個小繃子，煞有介事地捏著小手在繡五雷箭花。愉妃在旁邊打著扇看。她身材本來就豐腴，在一身白綢襦裙的襯托下，那個日益圓潤起來的肚子尤其顯眼。

    我一圈禮行下來，皇後娘娘才從宜瑤公主的繡布上抬起眼睛，問：“鳶英領今日來做什麽？”

    “這些天的一些瑣事，來報告娘娘一聲。”

    “說。”皇後娘娘疲倦地挪了挪身子。

    “皇上要把之前抓起來的宮人發落了。按鳶英衛過去的舊例，為了辟邪鎮怨，要在營房裏暗自擺個小供桌祭上七天。這次人多，微臣這邊怕是要多領些香燭供果之類的東西。”

    “準。”王後用袖子掩著嘴打了個嗬欠，把繡繃子遞給宜瑤公主，指點了幾句。

    “天熱了，不好燒太多紙，微臣打算去花窖要點用不著的花兒來代替。”

    “準。”

    “還有，那田氏在冷宮裏不太老實，昨天夜裏和看管嬤嬤起了爭執，微臣去訓了幾句。今晚上怕是還得去看看。”

    “隨便吧。既然已經不是妃嬪了，由她去！”當著愉妃，皇後娘娘不想多說田氏的事情，隻沉著臉端起了茶盞。

    “母後，看，玲兒也繡出一朵花了！”宜玲公主笑眯眯地舉著自己的繃子。“母後你看，是大姐姐繡得好，還是玲兒繡得好？”

    “玲兒真棒！”皇後嘴角微微一揚，回身拍了拍大公主的手背，說：“瑤兒，你先領著玲兒去裏屋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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