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不求甚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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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裏,微臣……”我覺出太子妃眼神閃爍,這話像是別有深意。

    她笑了笑,緩步挪到另一口荷花缸,揮揮袖子趕了趕縈繞的飛蟲。“閑談中多了些心,但願隻是孩子的玩話!”

    我心裏咯噔一沉,問:“娘娘可是說……”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四皇子那些原話,我是沒膽量出聲講的。隻好接著先前的那個問題說:“微臣這些日子可是把四殿下得罪狠了!哪裏還敢討封賞,能活命就好!”

    我這種蠢笨人都警惕起來,太子妃自然知道我為什麽衝她直做苦臉。她往回走了幾小步,回頭笑看著我說:“本宮可什麽都沒說!”

    她的確還什麽都沒說,我訕訕地低著頭。

    “我知道,這些話說不得!”太子妃手扶著缸沿兒,低頭苦笑了一下,說:“且當他年幼不懂事,隻是玩笑吧。”

    我直直望著懶洋洋趴在木頭上的那隻烏龜,一口氣堵在心口不敢歎出來。四殿下啊四殿下,你竟然跑到將來的皇帝皇後家裏說你以後要當皇帝了麽?這可怎麽辦啊!

    “皇嫂!皇嫂!我寫完了!”四皇子樂嗬嗬地跑出靜思堂,揮著手裏的扇子,從台基上一下蹦下來。“看,寫得好不好?”

    我和太子妃相視一笑,回轉身去。我向四皇子行了一禮,問:“殿下寫的什麽,可否念給微臣聽一聽?”

    “聽仔細了!”他得意地拿那扇子扇了幾下,又舉到眼前,搖頭晃腦地念道:“鳶肩公子二十餘,齒編貝,唇激朱。氣如虹霓,飲如建瓴!說!是不是好詩?!”

    我趕緊點頭,說:“好詩!好詩!四殿下能不能給微臣講講,這詩裏說的是什麽?”

    四皇子把有字的那麵伸到我眼前,不耐煩地說:“傻瓜!這還不明白?!就是寫年輕公子的唄,這個公子二十多歲……哎,管它是說的啥呢!皇嫂,這個咱們送給誰啊?”

    太子妃微微一笑,說:“四弟辛苦了,咱回屋去坐下,用些茶點果品,歇一會。慢慢地想該給誰!”

    “父皇有了,母妃也有了,對了,這個給大哥!公子二十餘,給大哥最合適!一會等大哥回來了,我親手給他!哎,大嫂這裏今日做的什麽點心?昨天那個綠色的糕還有沒有啊?來人,點心在哪兒呢?!本宮要吃點心!”四皇子決定了這件大事,樂嗬嗬地搖著扇子進屋去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轉臉對太子妃說:“四殿下到了娘娘這兒,還是懂事多了。”

    “是麽?”太子妃苦笑著。

    “是懂事了啊!竟然還肯乖乖坐下抄詩,也會替人著想了。”

    太子妃掠了掠鬢角,搖了搖頭,歎氣說:“四弟這書念得啊,真是不求甚解。”

    “難道這詩四殿下說錯了?”我雖然不太懂,也大體知道這是寫一個年輕俊秀男子的。

    太子妃狡黠一笑,低聲說:“這是我故意氣玨……太子的。”

    “娘娘,微臣可沒聽見!”我趕緊忍住笑。

    她知道自己方才又走了嘴,羞赧地板起臉來,拿眼角斜瞟著我。“怎麽?打算說出去?打算拿這個拿捏本宮?”

    “微臣不敢!微臣就想打聽打聽,娘娘好好的,幹嘛要氣——”我促狹地拖長了聲音。

    “你個泥鰍精!”太子妃嘴一噘,貼在我耳邊說:“自然是因為他先氣我了!”

    我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點頭說:“原來娘娘給四殿下找這首詩抄,這出是借刀——”

    “哎!別胡說!”她噘著嘴背過臉去不承認了。

    我趕緊換了一副老實嘴臉,問:“哎,娘娘,微臣雖然肚裏墨水少,可是方才聽著那詩裏寫的都是好話,這能氣得著人麽?!”

    “氣得著!你不知道,這是李長吉的《榮華樂》,譏諷紈絝子弟的,下一句是‘走馬夜歸叫嚴更’。你別擔心,我就是生氣他連著許多天都在外麵胡鬧,回來得極晚!借這詩刺他一下!”

    輪得到我擔心什麽?!

    我尷尬地退了一步,說:“娘娘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了,微臣不便久留,今日先告退。明後天等四皇子下了學,微臣帶他到別處玩一陣吧,娘娘這裏也好清靜些!”

    太子妃緩緩長出了一口氣,嘴上在笑,眉頭卻皺成一團。她說:“四弟在這兒倒還好,隻是個孩子而已,拿點好吃的好玩的哄著就高興了。別人也不能說什麽。二弟過來那才是頭疼的事情!一坐下就不走!”

    我也忍不住歎了口氣。我剛被愉妃說成老往青虯院跑勾引皇子,那一肚子窩囊氣還沒地方撒。若不是還拘著主子和下人的分別,不能像兩個鄉下婆娘那樣敞開了對罵對打,我還真想叉著腰扯開嗓子頂她一通:“我們好好的練劍就你兒子非得去看!就你養的那好兒子大半夜在禦花園欺負宮女讓人抓著!就你肚子裏的這龍嗣沒在彤史那兒登記,在花園裏懷上的!成天在花園裏呆著,他媽的就你有婦德!還好意思的說我?!”

    我一歎氣,太子妃突然紅了臉,局促地說:“哎,你別多想!”

    “我沒多想!娘娘這是……沒多想!微臣沒多想!”我說著臉也燙了。

    “他是衝著我這裏宮女多來的!青虯院裏不怎麽用宮女,隻有內監和幾個老嬤嬤。就我這裏陪嫁侍女多。他隻是……”

    太子妃越說越尷尬,到底說不下去了。我趕緊打斷了話題:“娘娘且忍耐下。咱們等到秋裏出了孝,就什麽都好了!什麽都好了!該開府的開府,該挪宮的挪宮,入了秋就好了!”

    太子妃的兩頰已經緋紅欲滴。我的臉色也跟豬肝差不多了。這件事情我倆心知肚明,都沒法說。這二皇子到了思春盼娶的年紀,本來就是個炮仗脾氣,再不趕緊給他納個正妃,可真要成禍害了!

    什麽入了秋就好了?!我怎麽這麽明白?!

    就算是到年紀了又怎麽樣,皇子去親是大事,我說了又不算!

    這事情也是想想就趕緊打住,不能往深裏去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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