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憤恨地一路低著頭擋著臉，從青虯院走到金華宮，把淑妃娘娘嚇了一跳，得了一句“真是胡鬧”。等被這個“老娘們兒”嘮叨完了，再低著頭擋著臉從金華宮跑回營房。

    再小心也還是被看見了，滿營的小混蛋們嘻嘻哈哈喊著：“誰家的小浪蹄子？”“這是要替公主出嫁？”“趕緊牽了她去賣了！”我好不容易才殺出一條路來到水缸邊舀水洗臉。往缸裏一看，我恨不得一頭紮進去，那張臉給我抹得粉麵桃腮的，一看就不是正經人！

    我今天真是時運不濟！

    晚間，太子妃那裏又差人送來一個包裹。

    我打開一看，是脂粉頭油和幾身給我替換的女子衣服，從熱天的撒青綠小花的薄綾裙子到冷天的蓮青絨麵夾襖、薄棉月白緞子背心。拿來的衣服裏麵有幾件我見過，是跟隨太子妃的侍女們在迎親路上扮成民間女子時候穿過的，的確是合適丫鬟穿用的衣服。我趕緊把衣服放在旁邊，拉著來送衣服的這個宮女坐下說了幾句話。

    她笑盈盈地又摸出一個小匣子，裏麵是些頭繩、絨花、發釵之類。“這些是我們幾個湊了贈給統領的，還望統領姐姐不要嫌棄！”

    “這怎麽使得？”

    “不過是些小東西，讓姐姐路上使用，我們盡一份心而已。”

    她已經不著痕跡地改了口叫“姐姐”，我也隻好親近起來。“我怎麽能要妹妹們的東西？”

    “姐姐這就是見外了！這不過是些每天必須的東西，妹妹想著姐姐到時路上奔忙，必然沒空去置辦，拿些來給姐姐帶著用。”她愈發把匣子推到我眼前來。

    我把匣子裏的一對細銀鐲子和幾根鍍著金銀的釵簪揀出來，包上還給她。“這些我用不著，拿著倒還多些牽掛，別的東西我就不客氣了！我自己是個粗人，不曾想這麽仔細。麻煩你回去替我謝過娘娘，謝過各位姐妹。”

    “這是自然，姐姐放心！”她閑聊了幾句，喝了一盞茶，拿絲帕抿抿嘴，說：“出來時候不短，也該回了，還有一句小事想麻煩姐姐！”

    “妹妹請講。”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如此親熱客氣，我也不好拒絕。

    她還是笑著，不緊不慢地說道：“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奴婢多心。娘娘嫁過來時間還不久，娘娘的脾氣、喜好這些小事，太子爺怕是還不太知道。”

    “妹妹且說要我做什麽。”我不太想聽他們靜思堂裏麵的事情。

    “姐姐真是爽快。我打小伺候我們公主，自然知道得多些。等去了南邊，若是見著有賣魚鯗、苔幹、梅菜、煙筍什麽的，或是什麽別的辰都不多見的新鮮玩意兒，就麻煩姐姐得空時多多提醒著太子爺一句，給娘娘隨便帶點兒什麽回來。”

    “妹妹真是玲瓏心腸！”我由衷地歎著。這事情到時候自然是我去辦，還要不露痕跡地把這金貼在太子臉上。“倒不如也帶你跟著去，一定比我辦得妥帖！”

    “姐姐有本事在身，妹妹也不放心娘娘。隻是帶東西這事情是做奴婢的自作主張。”她站起來，一邊理著裙褶，一邊暗暗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明白了，到時盡力去辦就是，妹妹放心。”我一邊朝門口送她，一邊問：“妹妹自己那兒可有什麽缺的東西，到時我給一並帶回來？”

    “姐姐還有大事呢，哪裏敢拿這麽多小事麻煩姐姐。再說，在宮裏什麽都不缺。隻要太子爺和娘娘高興，我們做下人的就好過得多，是不是？”

    “是這個理兒！”我把她送到營房門口，回頭叫了一個小侍衛出來把她送到靜思堂。這份九曲八彎卻讓人發不起火兒來的說話本事，我們這裏這些直腸子也該學著些。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