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有緣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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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太子的質問,我隻能苦兮兮地一再告罪,說自己就是個糊塗人,求太子別把我當明白人那樣計較。

    這些沒用的廢話說多了,太子反而更為生氣,索性把我攆出了屋子,懶得再同我說話了。

    到了院子裏,緩過勁來,我才想來還沒去吩咐店家給這邊準備早飯,趕緊跑出去安排。跑到門口又怕太子再怪罪我不回稟就往外跑,折回來在窗戶外麵喊了一聲說我去傳早膳。不過還是把事情誤了,三皇子和蘭鶴舒都回來老半天了,夥計才把飯菜送來。

    在院子裏支了桌子,擺上吃食,拿銀簽子驗過了,三皇子洗了手,在桌邊坐下來。我不敢進屋,蘭鶴舒進去喊了半天,太子才拉著臉從屋裏出來。三皇子看看太子的臉色,再看看站在一邊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我,立即明白我又把事情搞砸了,隻好默不作聲地衝我皺了皺眉頭。

    但是這點動靜也沒有躲過太子的眼睛,他冷笑著放下筷子,說:“三弟縱然是菩薩心腸,但菩薩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得顯靈。”說到這兒,太子轉了轉眼睛,歎道:“有人自是要生事,三弟不用把什麽都攬在自己身上!”

    “大哥……”三皇子剛舀了一勺綠豆粥送進嘴裏,被這句話嗆得意外,一時沒想出話來應對。

    “罷了,吃飯!”太子長長吐了一口氣,重新拿起筷子,抬頭喚我:“阿英!”

    “奴婢在,公子吩咐。”

    太子直盯著我,沒好氣地說:“你牽掛的那件事情,三弟既然要替你辦,那就辦了。但是,你不要了自己這趟出來是幹什麽的。這種節外生枝的事情,僅此一次,今後不許再擅自行動,不許再有隱瞞!”

    “是,奴婢謹記。”

    “若是真能記住不再犯,那昨天的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誰都不要再提了。”他說完這幾句話,就沉默著草草吃了幾口東西,丟了筷子回屋去了。

    雖說是翻了篇不再提,但是太子的氣並沒有消。臨出門的時候看見我還是眼神閃爍,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他又厭煩地皺了皺眉毛,吩咐我在客店呆著看家。

    我的刀和劍還被太子扣著,雖然總共就這幾間屋子,可我也不方便去翻。三皇子答應了幫我,可是我的心也還為這件事情吊著。不管手下做著什麽事,思緒總是繞著慕斌的身影兒轉。隻是我答應了不再生事,便隻能枯坐在這小院子裏等消息,不能自己跑出去找。

    不知道三皇子是早上那一趟就去吩咐人了,還是這趟出去現找。隻願那個雜耍班子別太快離開臨澤。

    趁著沒人,我洗了個澡。洗完了自己的衣服,又洗完了其他人的衣服,就隻能百無聊賴地在院子裏坐著。晾頭發的工夫裏,我仔細想了想,這趟差還是得當得謹慎一點,到臨澤城的這幾天,幾乎每天都惹太子生氣一回,這一路上還好得了?不在臨澤城被攆回去,也可能在下一個地方被攆回去。事情完了回宮是一回事,事情沒完就被攆了,皇上不可能不怪罪我。

    可是,那個小人不見到,我的心就靜不下來。

    頭發幹了,去梳上頭,又去幾間屋裏找點活幹。擦著桌子,又看見太子和三皇子帶出來的那些書,偷偷去翻了翻。念書的雅興我是絲毫沒有的,我就喜歡擺書。覺得好好摸摸那些敦厚的藍封麵,自己就沾上斯文氣了。這都是些什麽書,我不全知道,可是“救荒”“籌濟”這些字眼我懂得。

    把這些書摞整齊了,我又回到院子裏去呆坐著,看著牆根那些青悠悠的苔痕,又看著牆頭那些綠蔥蔥的藤葉子。

    這趟出門,是為了南方的旱情。

    可是出來還沒有一整天,全盤計劃就變了。因為各種沒料到的事情,現在其實是現探路現走。光在這一座臨澤城,就窩了好幾天了。因為我總是言語不慎惹得太子看我煩,不讓我跟著,所以現在他們成天出去見誰、幹什麽,我也不知道。

    就算三皇子吩咐的人真能在五天裏麵找到李慕斌,可是我們在臨澤城捱得到五天麽?等得起麽?

    一陣微風吹過。晾在院子裏竹竿上的那些輕盈的綾羅衣袍隨著風鼓動起來。湖藍、水綠、月白、草黃、淺赭,都是些斯文寡淡的顏色。等風過了,我起身去挨件整理了一番,省得哪件晾出不該有的褶子來。滴在院子地上的水跡已經幹了許多。我進偏房去把自己那身綠色衫裙滴的水端出來潑了,重新把盆子擱在竿子底下接著。

    不知不覺間,太陽又過了中天,偏向西邊去了。從偏房出來,又趕上一陣小風。大概是時節到了,風掃過後脖子還覺得有些涼意。這才猛地想起來,已經是八月了。時間過得可真快,花團錦簇的七夕好像才是昨天的事兒,這都快要中秋了。禦花園裏樹蔭下,白淨淨的玉簪花兒也許開了。

    在院子裏對著一竿一竿的綾羅衣服呆站了一陣,我歎口氣,在板凳上緩緩坐下,低頭把臉埋在兩手心裏。

    我就是昨天夜裏折騰得,睡得少,眼睛酸,我不難受。

    難受的是那李慕賢。

    她為了那點癡心妄想拋下家人,非要進宮。結果進宮呆了這幾年,想看見的那個人是看見了——可是看見的次數越多,就越清楚自己是癡心妄想。

    昨日冷不防在街頭看見了自己的小弟弟,可是隻看見了那麽一會兒就被硬招呼走了。還能不能再見到,現在還是沒準兒的事兒。

    可能這輩子,她就是跟誰都有緣無分吧。這一輩子就老在幹些在水裏撈月亮、把揣在兜裏的豆又丟了的傻事。她不太甘心,可是她不甘心有什麽用呢。

    過了半晌,我起身來長喘了幾口氣。三皇子的藥剩得不多了,明天早上不夠了,得晚上就煎出來。這會兒就得去把藥材泡上。

    也就是現在沒人,能放李慕賢出來一會兒。等會人都回來了,她就得乖乖躺回自己棺材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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