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識字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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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展開自己鋪蓋,去和衣躺下。躺著是怕三皇子再蠍蠍螫螫地來操心我睡沒睡,但是我並沒合眼。蘭鶴舒囑咐過我今天夜裏要警醒些。

    其實,我現在心裏也有點犯嘀咕,我找到的這個孩子究竟是不是慕斌。萬一不是呢?萬一就是有這麽巧的事,有個別的孩子和他長得一樣呢?說不定我真是硬搶了一個長得一樣的孩子來,真的慕斌好好的在家裏呢?

    但是,孩子在我身邊總比在雜耍班子裏過得好。他不是慕斌也罷,不是更好!不是慕斌我也留著他!我照顧他一番,就當為真的慕斌積德行善了!

    我翻過身平躺著,努力憋著氣不讓眼淚再掉下來。

    我今天高興,特別高興,我才不想哭呢。

    迷糊一陣,醒一陣,躺了大約有兩個時辰。三皇子那邊突然呻吟了一聲,我立即坐起來,端著燈去床邊看。他蜷在被窩裏,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轉過頭來看著我,說:“阿英,剛才翻身突然覺得背上疼,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泡起來了?”

    我架著他坐起來,幫他解開上衣,看之前灸過的地方,果然起了些米粒大的晶亮的水泡。

    “是起泡了!剛才翻身蹭破了一個。來,三公子小心轉過來,趴著。奴婢這就去叫蘭公子來!”我把衣服輕輕蓋在他背上,就出了屋。

    在另一個房間門口,我就犯了難。三皇子說過,蘭鶴舒睡得沉,小聲叫他怕是不容易醒。我又怕嚷嚷得動靜弄大了,驚醒太子,在門口琢磨了半天,還是開門決定進去捅他。

    不想,我一開門就聽見一聲“誰?!”太子先撩帳子坐起來。

    “大公子,是奴婢。奴婢來叫蘭公子的,三公子的泡起來了。”

    “哦,去吧。”太子鬆了一口氣,抬手捏了捏眉心,像個麻袋似的咕咚一聲倒回去。

    蘭鶴舒沒睡我那個箱子,睡在書案上。我去戳了戳蘭鶴舒肩膀,沒醒。又加了一把勁,他總算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

    “蘭公子,起來上我們那邊去吧。”我把搭在椅子背上的衣裳扔給他,轉身出了門。

    蘭鶴舒穿了衣裳,還出門漱了個口,揉著眼睛走過來,坐在床邊,掀開三皇子的衣服,仔細看了半天,就說了一個:“嗯。”

    “怎麽樣?要我給你準備點什麽?”我小心地候在旁邊。

    “眼下什麽都不用。三公子就小心點兒,愛趴著就趴著,趴膩了就穿件輕薄衣裳起來,該幹啥幹啥。”說著他就站起來要出去。

    “哎,不是你說讓我去叫你麽?”

    “是啊,泡出得不錯,挺清的。”他回頭說:“這才剛出來,等發齊了發透了再挑。我回去再睡會兒。到下午估計就全透了。”

    “那,那個切薑片兒……”

    “有空就切,切厚點兒。切薑片是灸另一麵的。”他打了個嗬欠,真要推門走。

    這時候,三皇子也趴在那裏打了長長一個嗬欠,歎道:“切了薑你再倒點醋,把我當螃蟹吃了得了!”

    “嘿嘿嘿,吃螃蟹誰吃這麽瘦的!”蘭鶴舒大搖大擺地回那邊了。

    在他背後關上門,我回頭問三皇子:“三殿下,老趴著也難受!您是起來,還是奴婢幫您翻個身兒,側躺著再睡會兒?”

    “幫我翻個身兒吧。”等他側著躺穩了,他突然伸手抓著我的手腕子,說:“睡是睡不著了,你陪我說會話吧。我給你接著講《三國》怎麽樣?”

    “三公子,你好好養精神,可別再累著了。”我把他手拿下來,給他整理下被子。

    “不講《三國》你也坐這兒,老躺著怪悶的。”他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本書遞給我,說:“我不說話,你給我念著,這樣行吧。”

    “這樣行。不過奴婢識字不多……”

    “不會念的我告訴你。”

    “哎。”我拖過凳子,翻到他昨天看到的那一頁開始念。“長慶初,山人楊隱之在郴州,常尋訪道者。有唐居士,土人謂百歲人。楊謁之,因留楊止宿。及夜,呼其女曰:”可將一下弦月子來。“其女遂帖月於壁上,如片紙耳。唐即起,祝之曰:”今夕有客,可賜光明。“言訖,一室朗若張燭。”

    三皇子笑著說:“這不是都會念麽?”

    “讓三公子見笑了。奴婢接著念?”

    “念呀,這書多好玩!”他轉眼睛看著我,還是笑嘻嘻的。

    “南中有百姓行路遇風雨,與一老人同庇樹陰,其人偏坐敬讓之。雨止,老人遺其丹三丸,言有急事即服。歲餘,妻暴病卒。數日,方憶老人丹事,乃毀齒灌之,微有暖氣,顏色如生。”看到這裏,我忍不住放下書問:“三公子,這是說老頭給他起死回生藥了?!書裏寫的是真的麽?要是真有這藥,那可好了!”

    “不知道,就是看個新鮮而已。”三皇子抬手拽著枕頭角上冒出來的一根線。

    我低頭繼續念:“今死已四年矣,狀如沉醉,爪甲亦長。”念完我就歎口氣,說:“算了,是不是真的都無所謂了,這哪是起死回生藥,這明明是造了個大妖怪!”

    “哈哈哈,你來念著果然比自己一個人看有趣,接著念!”他又從枕頭底下抽了下一本遞給我。

    我翻開封麵,一本正經地念道:“釋門三界二十八天、四洲至華藏世界、八寒八熱地獄等,法自三身、五位、四果、七支至十八界、三十七道品等。”念到這裏,我停下來,往後連翻了好幾頁,抱怨道:“三公子,這怎麽又念上經了?這本不好玩,咱們換一本。”

    “好,念你喜歡的。”他又笑嘻嘻地抽出一本來。

    “三公子,您還說睡不著覺,枕頭底下藏這麽多書,不硌得慌啊?”我打開這一本,清清嗓子,念道:“杜子春者,周、隋間人。少落魄,不事家產,然以心氣閑縱,嗜酒邪遊。資產蕩盡,投於親故,皆以不事事之故見棄。三公子,這人是個廢物啊,還念他麽?”

    “念呀,看看書裏為什麽寫個廢物。”

    “好。方冬,衣破腹空,徒行長安中,日晚未食,彷徨不知所往……老人曰:‘幾’,三公子,這字兒不認識了!”我彎身把書伸到他麵前,他看了一眼,說:“緡。這是老人問他,給你多少錢就夠了。”

    “哎?好好幹活的人沒人給錢,遊手好閑的混混倒有人白給錢!豈有此理!”我又拿起書,念著杜子春怎麽拿了老人家的錢,念了沒幾句又卡住了,羞愧地把書遞過去。三皇子說:“徵,征召的意思。”

    我拿回書來接著念,這一段還沒完,就有“倏”“罄”“祔”“櫬”“讎”這一大串字不認識。念完這一段,我臉都紅了,說:“三公子,有沒有簡單點兒的。本來好好一本書,叫奴婢念得稀碎稀碎的,還沒您自己看得快!”

    “也是。”他苦笑著說:“你這一會兒工夫,彎腰直腰,彎腰直腰,晃得我眼花!”

    “那,不念了?”

    “念,故事還沒聽出個頭尾來,不念完多難受。你過來!”

    “哪兒?”

    “你趴著念,把書放這兒。這樣你也不累,若再有哪個字不認識,我直接就能看見。”他向旁邊挪了挪,拍了拍自己枕頭邊上。

    “這像什麽話!”我拿著書一下子站起來。站起來我就有了主意,把帳子收起來,拿了個凳子放倒在床頭邊地上,坐下來,捧著書,問:“這樣您不就看得見了。”

    “也好,快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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