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斌緩緩抬著兩條小細腿，悄無聲息地一步一步邁到門邊。

    “回去！”我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朝他直撇嘴擠眼。

    光線昏暗，我看不清他，但他似乎是衝我搖了搖頭，慢慢坐在了門口箱子上，轉臉看著門閂。

    “回去！聽話！”現在不敢出聲，我都快急死了。

    這時，腳步已經到了門前。慕斌一下咧開嘴笑了，牙齒在微光中閃亮。

    他是要幹什麽？！

    隨著一陣窸窣，門縫裏出現了一點紅光。

    是一支香伸了進來。

    還沒等我動彈，慕斌動了動嘴，緩緩探過頭，一坨口水從嘴裏垂下來，落在香頭上。

    這一幕都把我看愣了。

    他秉著氣，又醞釀出一口口水來，讓口水自己滴下去。這一口沒太吐準，他耐心地又憋了一口出來。

    沒幾口唾沫，那點微紅的火就滅了。門外還不知道，還把那根香擎著。

    看他這把戲看到現在，我差點沒笑出來。

    他靜靜抬起頭，帶著點笑瞟著門閂。我也把視線移回門縫上。

    顧景新似乎醒了，可是挪動了下肩膀，低低的呼嚕聲又響了起來。

    我們姐弟倆靜靜地等著，看著那根香掉在地上，聽著門外的人緩緩抽出刀來。

    不出片刻，刀刃就伸出了門縫，慢慢往上找著門閂。慕斌輕輕抬起一條腿跪在箱子上，朝我招了招手。

    我會意地挪動過去，可我沒想到慕斌直接伸手捏住了探進來的那柄刀。嚇得我也趕緊拿左手幫他捏住刀背。

    “哎？！”門外忍不住歎了一聲，趕緊把刀往回抽。慕斌立即衝我擠眼，我也加了手上的力氣，倆人捏著刀往裏拽，讓他抽不回去。

    僵持了一陣，慕斌抿著嘴笑著衝我一抬頭，我點點頭，和他一起撒手。

    隻聽外麵咕咚一聲悶響和一句情不自禁的“哎呦”，我趁機把右手的軟劍從門縫送出去，攪出個響兒就收回來。

    到現在，外麵那些人也知道“風緊扯乎”了，匆匆走了。

    李慕斌望著門縫笑著，蹦上箱子，抱著我脖子，兩腿一下子盤上來。他笑也不出聲，隻咧著嘴漏氣。我抱著他轉了兩圈兒，突然板下臉來。“你，這下該去睡覺了吧？！”說著我就把軟劍先放在地上，不由分說地把他放在給他收拾的那個小地方，把被子扣上。“再不睡真揍你！”

    慕斌噘著嘴翻身朝裏，捏著被子角兒翻身朝裏了。

    我去撿起劍，小心插回腰帶裏，再把慕斌在燈上罩的那些紙都撤了。回到門口，把他們掉在地上的香踢進屋裏，自己拿著雁翎刀盤腿坐在箱子上。如果還敢來第二回，那就是貨真價實的賊，就該直接大刀伺候了。

    好一會子，立了功的慕斌才不再翻來覆去蹬腿耍脾氣了。屋裏漸漸安靜下來。我心裏也稍微安靜了些，轉頭看著慕斌小小的身影。

    本來，我還曾懷疑過，也許這孩子不是李慕斌，隻是長得像。但是經過剛才的事情，我已經覺得這肯定是李老疤的兒子。除了匪首，還有什麽人的兒子會聽見有賊還麵色不變，不聲不響地就在想辦法對付？好大的賊膽！這似乎是天生的，不是教得會的。

    轉念一想，又覺得怒從心起——也許，也許是那個雜耍班子，白天讓孩子在街上賣藝，夜裏領著去當賊了！

    怪不得三皇子說什麽都不讓我自己去找他們，我若是去了，真保不齊要和他們動刀。

    外麵還是安安靜靜，我合上眼睛休息了一陣。

    慕斌這個孩子身上還有多少秘密？他是因為這些不願意說話的麽？想起他身上的那些傷疤，我心裏就悶悶的發痛。他離開父母身邊的這些年月，究竟經曆了什麽？我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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