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鴨確實是沒吃到。

    不光鴨，凡是帶鳥字的菜都沒有。

    我們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從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人那裏打聽到其中原委。

    從幾家飯館都沒打聽出來，為什麽官府大肆收購雞鴨。但貌似不像周富掌櫃說的那樣，是為了賣給錦城。這裏既然要等著撿錦城的漏，迎接放棄錦城的客商，沒有不做招牌熏鴨的道理。我們坐在茶棚裏，正為他們家也沒有荷葉糯米雞和茶房抱怨的，旁邊一位白須老道聽見，就嗬嗬大笑起來。

    這位姓韓的老道人把我們一行請到了他所在的小道觀，說要給我們吃個稀罕菜。

    小道童把這道菜端上來，我還好，兩位皇子著實嚇了一跳。

    蓋子一揭，盤裏滿滿當當都是伸著腿子的死蝗蟲。

    “這……這能吃麽？”太子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拿起筷子又不敢往前伸。

    蘭鶴舒在旁邊嘀咕道：“味甘、辛，性溫。能健脾消食，息風止痙，止咳平喘，通絡。”說是這麽說，也沒動筷子。

    “能吃的。”我先拿筷子夾了一個給慕斌，又自己夾了一個放在嘴裏。不過這個蝗蟲不大好吃，是水煮的，不太脆，沒嚼出記憶中的那個響來。

    太子和三皇子看著我和慕斌兩個人吃了一個又一個，終於也各夾了一隻放進嘴裏。

    一直穩坐旁邊觀察著我們的韓老道這才露出點笑意，說：“幾位吃的可是災區百姓的秋糧啊！”

    “秋糧？”

    這位老人拿筷子蘸著水，在桌麵上寫下四個字：“旱極而蝗。”

    他說，大旱之年，水麵退下去，蝗蟲就會密密麻麻冒出來。今年夏天裏，南邊已經鬧過一次夏蝗。我們吃的這些，就是那一場蝗災留下來的。官府領著百姓想盡辦法治蝗，把捉到的蝗蟲蒸了曬成幹，留作口糧。現在，各地官府收購活雞活鴨，禁止捕鳥，都是在防備秋蝗再起。

    “買雞鴨是為了防蝗蟲？”

    “雞鴨天生以蝗蟲為食，自然比人捉得快。現在，已經能下得來雨，官府把雞鴨送到合適的地方，派專人飼養。蝗蝻一冒出地麵，不等長出翅膀，就被雞鴨吃去，可不是分憂不少？畢竟飛蝗之災一旦起來，日飛百裏，飛過白波澤去，北地的秋糧怕是也保不住了！”

    “原來是這樣。”太子若有所思地放下筷子。剛想說什麽，三皇子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踢他，太子便又沒說話，隻夾了一隻蝗蟲細細品著。

    這時候，老道士又嗬嗬笑了，說：“小公子是不是心中正在猜疑，猜疑貧道知道你們是誰，為何賺二位前來呀？”

    我們一行都忍不住後背一涼。

    “時隔數年，兩位殿下不認識老朽了！老朽可還認識兩位殿下！”老道人說著，起身行了一禮。

    “道長免禮，莫要聲張！”太子趕緊站起來還禮。

    “老朽懂得。大公子這些年，容顏沒太變化，小公子可是長大了不少！那時候還是小孩模樣呢！”老道士笑著，說：“兩位公子摸摸脖子上戴的那塊粗糙玉佩，是不是能想起老朽來？”

    “原來是……是蠶神殿？！原來是您老人家，失敬失敬！”太子剛坐下，又驚喜地站起來。三皇子也跟著起來行禮，說：“道長怎麽到了這兒來？”

    “正是老朽！兩位殿下不必多禮，請坐，請坐！”韓老道讓著兩位皇子坐下，說：“兩位公子今天中午從臨風樓酒家出來。老朽就覺得眼前一亮，覺著二位氣宇非凡，便留心多看了幾眼。剛開始也不敢認，悄悄跟著，越看越覺得不是別人。實在是掛念兩位公子，才尋了這麽個由頭賺兩位公子前來。貧道在這裏賠罪了。”

    “哪裏！晚輩為官府收買雞鴨一事困惑數日，多虧道長點播。倒是我等不知道長在此，未來專門拜訪，是晚輩失禮。”太子同韓老道客氣過，說：“道長怎麽不在錦城蠶神宮了？”

    韓老道讓道童端上茶來，說：“多謝公子掛念。當年鳳駕到臨，錦城蠶神宮名聲大振，香火日盛。貧道本來就同那位監院不對付，便自己帶了幾個弟子出來，找個小觀安身了。圖個清靜自在而已！慚愧！慚愧！”

    他們聊起了天，我也不便再夾著蝗蟲吃個沒完，把筷子從慕斌手裏拿出來，攬著他好好坐著，聽韓道長說話。

    寒暄一番，韓道長正色說：“實不相瞞，今日請兩位公子過來，還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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