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飛得很低。

    他們的翅膀帶起的風刮到了智長的頭。

    智長也沒有絲毫停留。

    依然矮身走了出去。

    就在這兩團黑影落地的一瞬間。

    我們就熱淚盈眶起來，大廳內馬上歡呼聲一片。

    我們的兩個最親密的朋友，兄弟，回來了。

    小趙和有靈踉蹌著站在我們麵前。

    火光下，他們兩個緊緊相依。

    長長的彎彎的喙邊掛滿了白霜。

    翅膀無力地垂下來。

    小趙那毛茸茸的頭頂、雙鬢也都掛上了白霜。

    就像一隻白色的大雪雕。

    有靈則依靠在小趙身邊。

    費力的喘息著。

    眼睛幾乎就閉上了。

    胸脯的起伏很大。

    小鬆馬上過去和小趙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小鬆的頭緊緊貼著小趙的大鳥頭。

    火光下小趙那貓頭鷹的眼睛閉上了。

    兩趟濕濕的淚水印跡直灌進脖子上的羽毛裏……

    小海則蹲在有靈旁邊。

    摟著她。

    用臉貼著有靈的脖頸，輕輕的蹭著。

    他的淚水打濕了有靈的羽毛。

    聲音變得又虛又細：“有靈你可回來了，說實話，你不回來，我都不知道應該做什麽好，不做什麽好，我以為，我以為你倆會……這回好了，我的好朋友。”

    大家自動在火堆邊給兩個英雄讓出了地方。

    鵬鵬熱烈的說開了。

    聲音稚氣而活躍：“你還不如說，你魂飛魄散了得了，死胖子……誒，人龍還端來水了，這才是哥們呢，趙哥，說說你倆的經過吧。叔叔大爺們，你們誰再給火堆加點柴火？給我們的兩位大英雄點兒溫暖，來來趙哥，有靈，你倆看，老楊頭兒還拿來……有麵條，肉，你倆是我們所有人的大恩人啊，快吃吧，餓蒙了吧？”

    鵬鵬唧唧咋咋的聲音很能感染人。

    楊局長把麵條碗放在兩個麵前。

    麵條上有幾塊肉。

    有靈和小趙都極其疲憊，也都很餓了。

    立即狼吞虎咽起來……

    智長離去後。

    廳內的溫度很快就下降了。

    人們又像蛹一樣圍在繭裏不想動了。

    我們躲在繭一樣的羽絨服裏。

    厚厚的包裹住了帶著羽絨服帽子的頭。

    靜靜的聽著小趙的恐怖見聞經曆。

    他的聲音沙啞而緊張：“我被大飛鯨射出來的光擊到身上，真不知道那光怎麽那麽強烈，我就覺得好像被硫酸腐蝕到了一樣，身上的羽毛立即被燒焦了，肌膚也痛徹難忍，然後就被直直的扔下去了，一頭紮進了大雪窟裏。昨晚上，有靈在大山穀裏救起了我，我倆在出山穀的時候，看見了許多……幾十人都穿著夏天的衣服。”

    小趙說到這裏。

    不在烤火了。

    扭頭看著遠處的牆壁。

    碩大的頭顱被火光把影子映到牆壁上，顯得誇張的大。

    他像沉思。

    又像自言自語：“我倆剛一看到他們，就像在夢裏一樣，我們冷的要僵了，而她們穿著夏天才穿的衣著，胳膊腿，脖子都在外麵露著，嘶——這幫家夥的身體絕對不是……血肉之軀，造物主真是罪過，把他們造得那麽強悍。”

    造物主把她們造的如此強悍。

    誰都明白。

    這是一個絕對的災難。

    大家都知道。

    這個事實已經把我們變成了魚肉。

    屋內一片寂靜。

    沒有人願意再發聲了。

    就連芳芳也安靜下去了。

    不知是又凍死了，還是昏睡著呢。

    這時，又一個人撲倒在地，不再動了。

    屋內才有人說話：“劉雲……是她。”

    我沒有動，冷得縮作了一團。

    宏信也沒有動。

    過了一分鍾光景。

    楊局長才召喚兩個年輕的小夥子，把劉雲抬到樓梯下麵。

    和那些凍死者放在一起。

    鵬鵬說話了。

    聲音慘抖得厲害。

    仿佛正在磨牙一樣：“趙哥接著講吧，我們寧可讓他們動手殺了我們，也不讓他們嚇死我們，地球人雖然脆弱，但是不能沒有勇敢，講吧，我們要多知道一些，這總是好的。”

    趙籲了口氣。

    默默點了點頭。

    接著沙啞無力的說：“她們站在山崖前，用一種黑色的金屬儀器探進岩石裏，不知要做什麽。後來，我被他們抓進飛船裏，她們的飛船，非常大，足足可以安放一個籃球場。功能多的猜不到，似乎想要什麽就會有什麽，吃的喝的，還有為他們服務的機器人……”

    機器人？”

    有人好奇的打斷了小趙的敘述。

    是的，有機器人，機器人居然會隱身在薄薄的牆壁裏，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我看這回咱們可夠受的了。弄不好就……”

    小趙的樣子，已沒了信心，勇氣。

    弄不好能怎樣？能死，咱們就是死了，也不能失了地球人的骨氣。”

    局長不高興了。

    呲責小趙。

    是的，趙哥，咱們肯定不是外星人的對手。但是，為玉碎，也不為瓦全。你接著說。”

    小鬆摟著小趙。

    寬慰他。

    小趙加了點小心，看了看局長。

    繼續說：“有靈為了救我，招來許多飛鳥，叼著石子打擊飛船。智長下令打開一扇窗子，我從來也沒有見過那樣的窗子，圓形窗，會活動，對著哪裏哪裏就是白晝，可以看見藍色的晴朗的天空，可以清晰地看見有靈和許多飛鳥。後來……也許他們有別的陰謀，總之他們放了我。”

    小趙又詳細介紹了總長能發聲的兩個摞在一起的箱子。

    小箱子裏的探頭居然可以伸長，彎曲。

    探頭的頂端會有兩隻眼睛。

    活靈活現的看人。

    能意外地伸到自己的麵前，打量自己。

    接著小趙又講到眼睛形的燈……

    由於火勢變小。

    圍在火堆邊的人影便變得大了起來。

    就像一座座碩大的山丘映在牆壁上。

    甚至映到了棚頂上。

    許多座山丘發出了愁楚絕望的歎息聲。

    但是有一座山丘則穩穩地站了起來。

    語聲病態。

    卻有一股堅強：“沒什麽大不了，頂多是一死。我們不要搭理他們，就按照我們原先的計劃生活下去，發展下去，直到死亡的那一天。但是我希望大家記住，我們無論生死，都是共同的，誰也不能獨活，也一樣不能獨死。我們這一百七十九人，其實就是一個人，一個整體。”

    那是我公公的聲音。

    到底還是老人家有主見。

    我感到了踏實與一絲溫暖。

    鵬鵬的聲音也是很特殊的。

    他馬上就啪啪的拍起了巴掌。

    極熱烈的喊叫著：“好啊，好啊，老爺子，在這個時候，您真是一盞明燈，指路明燈。明智又鎮定。萬歲——”

    就在剛剛。

    我們聽了小趙的介紹。

    也經曆了瑞星人舉手投足間，可以醫活一個死去已久的人。

    聽到了他們把自己的星球輕易嫁接到地球的簡單經過。

    我們以為……為魚肉的日子不遠了。

    我們還處於絕望透頂的情緒當中，現在情緒則立刻漸漲起來。

    一個年輕的聲音叫著：“剛才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活，該做什麽，現在好了，咱們就不搭理他，真牛。”

    對，你們雖然強大，但是我們就要無視你們的強大，氣死你們。”

    一個女音尖尖的。

    瑞星人該死——地球人萬歲——”

    我們在瑞星人麵前雖然脆弱。

    但是我們心底漸漸升起了一點勇氣。

    這點勇氣足以讓大家高興一點了。

    一些人又歡欣好奇的催促小趙接著講述他們的見聞。

    我依然靠在宏信的肩上。

    回想著小趙的講述。

    實在想象不出瑞星人的發明怎會精確到那種狀態。

    衣食住行就在小背箱裏。

    難道科技發展到一定地步，就真的如神仙一樣了。

    這時，又聽到小趙呀呀的說到了智長的年齡——居然有六千歲之多。

    想到智長的花容月貌，玲瓏的身材，如春泉樣的語音。

    那明明就是一個年輕姑娘嘛。

    我覺得小趙有可能又犯了瘋病，大概神誌又不清了。

    我便不再注意聽他講了。

    這樣我的心一下子就又懸起來了。

    我又想到了智長，她會對宏信莫名的微笑。

    一個瑞星人……

    為什麽？這讓我很有些提心吊膽，擔驚受怕。

    我一隻手傍著宏信的肩頭，透過包臉布。

    細細的看著他的側身。

    火光下，宏信的臉龐朦朦朧朧的掩藏在圍巾內，隻有眼睛深邃明亮，偶爾露出來。

    宏信身旁坐著楊局長。

    兩人正低低地說著什麽。

    我覺得心底太壓抑，便長長的籲了口氣。

    婆婆和大嫂把自己的暖布袋都送給了芳芳。

    她們的布袋很大很寬，她們倆把芳芳抬到上麵，讓她躺好。

    我把臉扣到宏信的袖子上。

    夢魘一樣的回想起智長的微笑。

    醋意和嫉恨像兩隻孩子的小手在抓撓著我的心。

    我知道如果總是這樣，我就會不得安生了。

    美美在她媽媽的懷抱裏很不老實。

    低低的嚶嚶著，要姑姑抱。

    我愛這個孩子，不論有什麽煩惱，我隻要抱起她，心裏就會感到安寧。

    我和孩子有一種貼心的感覺。

    美美擁在我懷裏。

    她的羽絨服很肥很大，可以包住她的腳。

    我費力的喘息著。

    忍著劇烈的疼痛，把她的臉捂得嚴嚴實實的。

    摸著她那穿著鞋的小腳，愛意在我心間流淌。

    我和孩子的小腦袋緊緊貼在一起，企望一切災難都盡快過去，讓孩子平平安安長大。期望溫暖的陽光能照在孩子的身上。

    讓孩子能有一個花紅柳綠的生活環境。

    我的淚水又流下來了。

    小趙仍在丫丫的說著：“她對我們地球人肯定存有惡意，要把我們馴化成她們的羊群奴役我們……但她們似乎都沒了情感，說話的聲音就像咱們小學生念沒有感情的課文一樣。還有，智長明確的說了，他羨慕我們的愛情，她雖然年輕美麗長壽，可是我感覺到了她的生活裏的無聊，乏味，寂寞，似乎要無聊的長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