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有完全領會我的意思。

    我一下下的用手指點著他的頭。

    意在告訴他，如果他的記憶被換掉了，那他就不會在想著我了。

    就會徹底的忘記我，不認識我了。

    我極不舍得捏著他的耳朵。

    讓他明白我會痛不欲生。

    他被我一頓神搖。

    終於明白了我的話。

    似乎頹唐起來了。

    慢慢放開了我。

    坐在了床邊，喃喃著：“讓我想想，這個問題……”

    我挨著他坐在床邊。

    靜靜地流著眼淚。

    愁雲迷霧在我們心間擴散……

    黎明的時候。

    宏信終於想出了辦法。

    他用一根絲線穿了針。

    占了藍墨水在我倆的內側腳踝處各刺了一個字。

    地。

    他讓我們永遠都不要忘了，我們是地球人。

    他告訴我：“假若，我們被更換了大腦的記憶，在未來的日子裏，我們一定發現這個字的。別人沒有，而我們倆有，這也算是一種標記。我們一定會在心底琢磨對方，進而明白對方的。”

    宏信的聲音裏有了一絲喜悅。

    輕輕理著我的頭發。

    這時，公婆把飯菜端進我倆的臥室。

    輕輕的說：“你倆就在屋裏吃吧，吃完歇著，窗簾也別打開。瑞星人也許會忘了你倆，就不會讓你倆出去幹苦力了。傍黑再出去，想法子逃進大樹村莊裏。”

    兩位老人把飯菜擺在茶幾上。

    那是一種米飯野菜一鍋出的所謂食物。

    顏色黑綠，稀溜溜的，令人再次想起遙遠年代的豬食。

    婆婆歎息著輕輕搓了槎手。

    和公公一起向樓下蹣跚走去。

    豈料，婆婆剛剛出屋。

    就聽見了清雪的聲音：“大家快一點吃，今天任務重。每人要挖一百斤根須，掐一百斤尖梢，不完成任務不許回家吃飯，隻要能動彈的都得去，做飯的也得去，小孩子也得去，還有何宏信夫婦。”

    她特意強調了何宏信夫婦。

    何宏信夫婦病了……剛剛回來……”

    公公在分辨。

    沙啞的聲音裏充滿了焦急。

    清雪並沒有說什麽。

    我以為他放棄了我倆。

    豈料她像一陣旋風一樣的刮上樓梯，刮進屋來了。

    冷冰冰直溜溜的站在我們麵前：“你倆，也要去挖，聽見沒有？”

    一百斤太多了，我完成不了。”

    宏信趄歪在床上。

    灰綠色的龜甲臉透出了冷意。

    那你就等著處置你吧，不過必須得去。別以為智長會護著你，玩具再重要，也沒有我們的偉大理想重要。”

    清雪的臉冷如嚴霜。

    玩具兩個字就像一個尖刀紮在我心上。

    我憤怒的看著清雪的那張冷臉。

    如果。

    如果我的眼睛能夠看死人。

    我會毫不猶豫的盯著她看。

    直到把她看死。

    宏信的一隻手慢慢的緊緊的，握起了拳頭。

    我聽見了嘎巴的聲音。

    懦弱之怒，軟弱之勇，毫無用處。”

    清雪的鼻子向上努了努。

    也許在表示她的極度輕蔑。

    然後就威嚴的下樓去了。

    宏信抬起了自己的斷臂一下子打在自己龜化了的臉上。

    鮮血流了下來。

    他恨恨罵了一句：“魔鬼——如果能讓她立刻死掉，我願意下十八層地獄。”

    這天。

    我倆和大家一起被趕上了山。

    開始了挖植物的根須，掐植物的尖梢。

    都是取植物底根、尖徑上一厘米的塊兒段。

    她們逼迫我們取這個地方。

    今天清雪居然帶了四個機器人來監督我們。

    逃跑似乎不太可能了。

    大家無聲的麵麵相覷著……

    各自心都沉了下去。

    孩子們跟在大家身後。

    用剪子掐矮科植物的尖梢部分。

    為了防止蒼蠅蚊子的叮咬。

    人們都穿著瑞星人發的厚厚的衣褲。

    戴著手套，頭上用布包裹著。

    小孩子也是這樣打扮。

    大家工作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也許是三個小時後。

    東東和美美開始哭叫了。

    他們已經拿不住剪子了。

    身上都是泥土。

    熱得摘取了帽子，臉孔熱的灰紅色。

    小小的身軀坐在蒿草叢裏哭。

    我隻聽見了他們的哭聲。

    並看不見他們的人影。

    蒿草又高又密。

    遮住了她們的身子。

    孩子們的哭聲引來了清雪。

    她立著眼睛吼叫：“閉嘴，誰在哭？誰在哭我就把誰的胳膊腿撅折，扔溝裏埋了。”

    孩子們嚇得不敢在哭了。

    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我心疼的跑過去看著美美。

    她的小身體穿著一件肥大的灰衣服蹲在草棵裏，瑟瑟著。

    就連她腿邊的草也跟著瑟瑟著……

    美美的媽媽氣憤的忍不住了。

    一下子摘去了頭上的大灰布帽子。

    眼睛閃出怒火叫著：“那你把我也埋了吧，你幹脆把我們都埋上吧，我們那麽小的一個孩子，你們幹什麽呀？苦苦相逼，難道你們的心是鐵鑄的？我們跟你們能比嗎？你們多大了？六千歲了，這小孩子才幾歲，七八歲……”

    跟我理論，憑什麽？地球人。連自己的地盤都守不住，還有臉跟我叫，全都是廢物，叫什麽叫？地球人裏有你一個不多，缺你一個不少。”

    清雪凶神惡煞般的向美美的媽媽欺來。

    並且探手進小後背箱裏……

    眼見得她越過一顆倒地的大鬆樹。

    和三嫂近在咫尺了。

    我不敢呼吸了。

    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鐵鍬從我的手上恐怖沉重的掉下去了。

    掉到一個石頭上。

    發出驚心的哐當聲。

    有靈昨夜沒有隨小趙去。

    主要是為了護衛我們。

    在別墅裏。

    她一直躲在漆黑的牆角，或者大窗簾後麵。

    大家都知道清雪一直覬覦她，要把有靈據為己有。

    所以平時大家都刻意的掩蔽著她。

    今晨。

    有靈她是先一步飛來山上的。

    就隱在一棵高高的茂密的樹冠上，俯瞰著大家。

    以保證在大家在遇到危險時。

    她可以第一時間飛來營救。

    看著清雪的凶惡像。

    我的雙腿酸軟無力。

    張大了嘴吧，無聲的呼喊著。

    預感到一幕慘劇就要發生……

    這時我聽見了一個或者幾個聲音：“有靈——救命吧——快。”

    有靈飛來了，疾如閃電。

    我就覺得仿佛一道霞光閃過。

    清雪手裏的某種元素就被有靈撞散了，散了一地。

    地上的草馬上就變成了鐵紅色。

    我停止了無聲的嘶喊。

    所有的目光都極恐懼的看著清雪。

    看著那片草……

    清雪一見到有靈的身影，如彩虹般射向密林。

    她興奮起來。

    仿佛忘記了我們的存在，奮不顧身的追去。

    口裏大叫著：“站住，神鳥——”

    這個凶悍的大家夥。

    終於暫時的忘記了我們。

    轉瞬間，追的無影無蹤了。

    她的手下是那個叫金鐵八號的機器人。

    走起路來一頓一頓的。

    發出的聲音雖然也像金屬一樣，但是有些南腔北調，聽起來很好笑。

    他來役使大家。

    使大家能夠稍微的輕鬆一點。

    但是他喜歡惡作劇。

    總是把蹲著掐樹尖的人，踹個跟頭。

    然後站在隱蔽暗，嘴裏發出西西的聲音。

    表情始終依然。

    也許那細細的聲音。

    就表示他在開懷大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