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骨外科的人都知道了，張一晴今天不知走了什麽黴運。

    早上供應室剛送來的白大褂，別人的都是幹淨的，唯獨她的那件居然是染了血水的。

    穿著球鞋在走廊上那麽平坦的道路上走著也會被絆倒，開個水龍頭洗手還碰到壞管子，噴出的水嘩啦啦地，淋了一整身。

    才一個上午，光白大褂就換了兩次。

    掃地的李大媽神神秘秘地小聲跟她說，可能是撞邪了，叫她叫小心點，或者幹脆請個假回去休息下，她一臉地笑意，安慰李大媽說，都是小事，沒關係的。

    當然沒關係，她可是捉鬼師，哪裏怕撞邪，隻有邪怕撞上她的份。

    白天日頭正猛，陽氣盛，尤其還是在醫院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鬼魂還不能做出什麽大的動作，張一晴期待的是晚上，今晚，輪到她值班，這麽好的機會，相信曉君一定不會放過。

    而她，正做好了兩手準備，一邊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詞，一邊是足以嚇怕鬼的精裝捉鬼裝備。

    深夜十一點，走廊的燈突然忽明忽暗。

    值班護士小李幫病人打針的時候因為光線問題，兩次都插偏了，那病人便破口大罵，差點動起手來，小李還是個剛畢業不久的小姑娘，哪裏受得了這個，當場就哭了，想要跑開，卻被那一身肥肉的中年男人攔在了牆角，嘴裏不停地罵，髒話連篇，其他病房的人聽到也都紛紛走出了房間來到走廊圍觀。

    圍著的病人分成兩撥，一撥幫著小李，說光線不好，情有可原，再說了，誰還沒有個剛開始的時候，一撥則幫著那罵人的病人，說技術不好就別出來做了，還不如憑兩分姿色，去個酒吧陪人喝個歌，喝個小酒，小李被這群不是流氓勝似流氓的人圍在牆角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隻抱著頭背貼著牆麵一動也不敢動。

    值夜班一共才兩個護士，另一個在給病人做護理根本抽不出身來，張一晴在值班房聽到了吵鬧聲快步走到走廊。

    這個病人是新收不久的，因為床位已經滿了，住了走廊加床位，之前曾因為床位的問題大吵過一次了。

    張一晴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明明已經跟他說了沒床位，非要加，加了又不滿意，說欺負他沒錢，其實他根本就隻是些擦傷，用不著住進來，之前在急診室裏的表現幾乎都是裝的，後來急診的醫生才知道，是他自己喝了酒亂衝馬路被車給撞了，剛好是郊外小路，沒監控，司機有理說不清，這人就想賴筆錢，死活要住院說做什麽全身檢查，要輸液，還要營養的。

    一般來說，這種人是最難打發的，那司機也是老實人，被他纏得沒法，隻得順著他，檢查什麽隨便他提，最重要是查過了沒事可以趕緊出院，他也好安心下來上班，司機來看過好幾次了，這人一開口說要賠兩萬，一個早起晚歸的打工者哪裏有這種閑錢賠給他，兩下僵持，那人便死活不肯出院，借著身上那點還未結痂的傷口說事。

    聽說司機已經報警了，希望能盡快有個結果，這種人，隻有垃圾二字可以形容，偏偏醫院還不能拒收，這是什麽道理。

    張一晴分開人群走了進去。

    “都散了吧，走廊空氣不好，不利於生病的人哦。”

    大家見是張一晴醫生來了，都漸漸散開去，隻有一位年紀大點的大媽沒走，她看到張一晴過來了，小聲在她身邊說道：“張醫生，這個人可不是什麽好人，你要小心點，不要被他打了。”

    最近的熱點是醫鬧，打罵醫護人員的新聞總有，大媽的擔心也不是沒有根據的。不過，張一晴可不是隨便讓人打的人，連鬼都別想隨便打到她，何況是人。

    如果道理講得通，她也不願意用武力，這點原則跟對付鬼也是一樣的。

    “大媽，你也回去病房吧，你明天還要手術呢，不休息可不行的哦。”

    張一晴用溫柔地聲音哄著大媽，就算要武力，也得先清清場，萬一傷到無辜的人就不好了。

    “你真的要小心哦。”

    大媽一邊走還一邊囑咐她，熱心和善良的人什麽時候都有。

    至於人渣，先禮後兵。

    “怎麽了，你有什麽對小李不滿意的地方？”

    張一晴冷色看向那無理取鬧的病人。

    “你知不知道，她打一個針還要紮我兩次，我就是那麽倒黴，要拿來給她練手的麽。”

    中年男子覺得自己很占理，不過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女醫生全身都散發著一種冷氣，這讓他有點腳底哆嗦。

    “注射本來就是有可能失誤的一項操作，這個原因有多種，或者護士手生，或者病人手背太肥，又或者血管太細，不管是哪種，我想都不能成為你罵人的理由，我聽說你的工作是維修，對吧，如果碰到修不好的東西，那麽客人是不是也有理由對你同樣大罵一頓呢？”張一晴先耐著性子講講道理。

    “那怎麽一樣，”中年男子還要強詞狡辯，“我這可是活生生的肉，會疼的，不然，你被我打幾下試試。”

    那中年男子隨手抓起旁邊操作車上的一隻注射針，想往張一晴身上插，卻又怕了，便回頭想往小李身上插。

    張一晴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冷冷道：“那麽說，你是聽不進道理了。”

    那男子的右手腕吃疼，他沒想到，一個看起來瘦小的女醫生有這麽大的手勁。

    “你幹什麽，我告訴你，我，我，我有精神病，等下發起瘋來把你殺了都可以沒事。”

    這男子也看過新聞了，聽說一個砍了醫生的人後來拿出了間歇性精神分裂症的診斷證明，然後，沒事了，嗬嗬，居然沒事？

    “真的？這件事是有點嚴重，不過你確定你有精神病？”

    “當然，我現在就要發瘋了，你看你看。”

    那男子沒被抓住的那隻手不停地亂舞。

    “聽到沒，你們兩個還不出來把這位精神病人送到精神病院去。”

    張一晴回頭向著走廊盡頭講，從拐彎處便出來兩個保安。

    “你們要幹什麽，不能這麽對待一個病人，我要投訴。”

    那人看見來了兩個高大的保安，有點慌了，一邊大吼大叫，一邊又想手足亂舞起來，隻是被張一晴一個反手抵在了牆上，隻能幹吼吼，卻半點動彈不得。

    那兩個保安聽到投訴二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敢上前了。

    張一晴喝到：“你們沒看到這個精分病人已經狂性大作了麽，必要時候可以用武力，這叫正當防衛和製止精分病人傷人，有功無罰，如果上麵追究責任，自然有我這個當值的醫生替你們擔在前麵，你們盡管按我說的做。”

    那兩個保安聽到張一晴這樣說了，再也不遲疑，雙雙上前，摁了那人便走。那人還邊被拉著走邊吼，大聲叫道：“我沒精神病，不許抓我！”

    張一晴在後麵說道：“一會兒說有，一會兒說沒，看來病情是重了，連自知力都沒有了，記得叫救護車送你們去，跟精神病院的人說，治到有認知力為止，一會兒我會轉走廊的監控過去做證據的。”

    而且估計不久，警察也會找上他談話了，碰瓷加裝瘋滋事，兩罪一起，不知道能判個什麽？

    真以為隨便拿個間歇性精分就能拿你沒辦法？

    拿醫者的良善當懦弱，這次也可以做個教訓。

    －－－－－－題外話－－－－－－

    間歇性精神病，這個幌子真的那麽好用麽？

    人心若壞了，還不如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