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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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很多時候是一個隊伍力量的標誌之一。

    新來的這隻隊伍,就更沉默,更強大。

    奇怪的是,冰骨老人也放下了本來已經舉起的手,來人看來並非是他的安排。

    煙塵散盡,隊伍的真容顯露了出來。

    一隻很年輕的隊伍,年輕的甚至顯得幼小。

    為首的是一個女孩,手中是兩把彎月般的漆黑的刀。

    刀是鉤鐮刀,人是蕭離。

    在向陽寨中,陸印便發現這向陽寨中的少年們,年齡雖小,紀律卻極為嚴明,嚴明的如同軍隊。

    現在他才知道,這幫少年,本來就是一隻軍隊,一隻可怕的軍隊。

    長官是蕭離,將領是隊伍前方的慕千慕萬慕百三兄弟,每一個人都是一個戰士,雖然他們的手中的劍與刀,是木頭削成的,是石頭磨成的,但一個個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卻已經是真正的軍隊。

    身上有血,眼中有怒的軍隊。

    看到陸印二人後,蕭離身形閃動,脫離的她身後的隊伍,來到了陸印身邊。她將雙刀前橫,搖搖指向冰骨老人和東月城的方向,同時向陸印道:“你怎麽樣,我沒來晚吧?”

    陸印道:“你來幹什麽,不好好在彌空陣中待著。你是帶著他們來送死。”

    “向陽寨中,從來沒有背信棄義的人,也從來不懼怕死。”蕭離輕聲道,語氣之中,傲氣勃發。

    陸印微歎:“不要講那些大義了,這些人,還都是孩子。”

    “不,他們是戰士,自從活下來那天起,他們就已經是戰士了。有些人打了一輩子仗,可能都成不了一名真正的戰士,但有些人,卻自小,就已經成了。”蕭離道。

    說話間,向陽寨人已經近了。

    陸印看向那些少年,看向他們的眼神。

    少年們眼神一個個清澈的如同最為純淨的山泉,卻帶著遠山上寒冰一般的冷意。

    陸印不知道經曆過多少痛苦,才造就了他們的現狀,但卻明白,此刻的他們,正如蕭離所說,是一隊的戰士,他們來了,就不會再走。

    陸印垂下頭。

    蕭離的聲音再起,道:“我們來,也不全是為了你。我認為堅固不破的彌空陣,已經被打破了。一直照顧大家的四位婆婆,也被他們殺死了,我們來,即便報不了仇,也願意與你一起,與他們拚死一戰。”

    陸印頭也沒抬,伸手向前指了指,道:“是他嗎?”

    他指的是冰骨老人。

    蕭離點頭,道:“是,五十息,僅僅五十息的時間,他就攻破了寨子外的彌空陣。幸虧他的目的隻是破陣,而不是殺人,我才能夠帶領著寨子中的人出來,並根據那雷電的動靜,找到了此處,與你一起,與他們決一死戰。”

    “看來神識分身前來之時,他的本尊就已經動了。”久未開口的譚忘情,忽然道。

    “你帶來的人很強,雖然年紀小,但戰力的強弱,與年齡,本來就沒有太大的關係。若是僅僅兩隻隊伍相抗衡,我相信,你們可以擊敗,甚至殲滅了對麵的隊伍。”

    蕭離大喜,臉上閃現出異彩來,道:“譚老先生這麽說,是認可了我向陽寨的隊伍,與對麵一戰了?”

    譚忘情搖頭,道:“正因為如此,更不能戰鬥。你這個隊伍,有很強的未來,現在折損在這裏,實在是太可惜了。”

    “對麵以冰骨為尊,但冰骨最大的問題是,他想要打敗我,特別是想要在我最為擅長的陣法上打敗我,既然如此,那就還有一線的機會。”譚忘情突然壓低了聲音,向陸印二人道:“等到我說逃的時候,你們趕緊趴下。”

    譚忘情身中數箭,已經傷了根本,但畢竟不是直接致命的傷勢,所以生機還未流逝。

    陸印二人還未明白過來,譚忘情已經掙紮著站了起來,身上的箭矢都沒有拔下,向冰骨老人道:“冰骨,你我爭鬥多年,現今我是不行了,終究是你笑到了最後。”

    “但我一生被稱為陣主,主要的成就,卻是在陣法上,這一點,你終究是不能夠及得上我了。“

    譚忘情不鹹不淡的幾句話,卻激得對麵的冰骨老人嗷嗷大叫,道:“我殺了你,就是我擊敗了你。實力上,我比你強,陣法上,我還是比你強,我一定會證明這個。”

    “可是,你卻不能當麵在陣法上擊敗我了,我也永遠不會承認的。”

    “你就是一個廢物,死到臨頭了,還在嘴硬。我要是有機會,一定會當麵擊敗你,並狠狠的把你踩到腳下,讓你知道,你就是一個廢物,情兒瞎了眼才選擇了你這個廢物。”

    冰骨老人急的跳腳,再不複先前的淡定。

    譚忘情大口喘氣,然後緩了緩道:“冰骨,你若是真的這麽信任自己的能力,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證明自己。”

    “我現在花一炷香的時間,布下一個陣法,然後同樣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前來破陣。若是你能夠成了,那我便承認敗給了你,若是不成,你可以取走我的性命,卻永遠不能說你陣法上曾強於我。”

    “當然,若是你破不了我的陣法,我依然會留下來任憑你處置,但我的徒兒陸印,以及身後這些向陽寨的人,請你放他們離去。“

    譚忘情話音落下,一直側耳旁聽的東月歡向冰骨老人道:“師父,這譚忘情忽然下了賭約,來的蹊蹺,必然是有所圖謀,不得不防啊。“

    “依我看來,不如我們一鼓作氣殺上去,將他們所有人都殺死,可以留下譚忘情一人,任憑師父處置。“

    東月歡說的開心,冰骨老人卻一言未答,隻是冷冷地看著東月歡。

    直到東月歡被他看的發毛,冰骨老人才寒聲緩緩道:“你,可是要替我做決定?“

    東月歡搖頭,不敢再說話。

    冰骨老人看向譚忘情道:“最後再叫你一句陣主大人,雖然現在我反手之間,就可以殺了你,以及你身後的所有人。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接受你的挑戰。我就是要當麵堂堂正正擊敗你。”

    譚忘情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希望能如你所願。”

    然後他開始布陣。

    譚忘情身上的箭矢未曾剪除,身上是傷口也還在流血,在說話之時,他強撐一口氣,還能繼續下去。

    但布陣卻是一個極為消耗精力的事情,對於心神的消耗,極為嚴重。譚忘情剛剛啟動步伐,腳下突然一軟,便是跪倒在了地上。

    身子跪下,原本紮在他身上的箭矢,受衝擊之力,有往肉裏深了一截,腹部的箭矢,更是已經從背後透了出來。

    陸印忽然跪了下來,抱住了譚忘情,眼淚泉水一般,溢滿了臉龐。

    “師父,你停下來吧,你的身體支撐不住的。”陸印帶著哭聲,嘶啞的說道。譚忘情是陸印感受到的第一個親人,看到譚忘情痛苦,他是真的心如刀絞一般,恨不得那趴在地上,身上鮮血四溢的是他自己。

    “師父,早晚就是一死,不要再接受這羞辱了,徒兒願意帶頭,與他們拚了。”

    陸印聲音悲痛,幾乎嘶吼著說出了這些話。

    譚忘情道:“印兒,放開我。作為一個陣法師,布陣是最為榮耀之事,哪怕是爬著布下陣法的。至於一死,你記住,如論如何,都不要選擇一死。活著,才有希望。”

    說完這些,譚忘情臉色轉和,道:“況且,為師現在不過一死,但你,你們都還有活路。為師時間不多了,放手,待為師布下陣法,還要與你分說身後之事。再不放手,就真的一切都來不及了。”

    譚忘情說完,陸印的手木然的放下。

    他半跪在地上,死死地盯著冰骨老人等人,仿佛要把他們刻在自己的腦海裏,血絲片刻間就布滿了他的雙眼,一片血紅。

    譚忘情盡力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開始布下法陣。他一步步前行,雙腿之上鮮血不曾停下,他前行一點,那鮮血便布滿了他走過的路徑。

    譚忘情咬著牙,一聲不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