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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來向秦姑娘辭行的,再過幾天,我會隨貨船出發,可能要去個一年半載,姑娘有什麽想帶的,我到時候可以幫你看看。”我誠懇地

    說,她是一個我不願意去傷害的人。

    果然,聽到我要走的消息,她有點興奮,卻又不敢表露出來,“真的嗎?可以四處看看,真是讓人羨慕呢。”

    其實姑娘大可不必擔心,我和趙公子隻是朋友,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這種關係,不會改變。”她不說的話,由我來說,既然要

    走,就不要留下什麽遺憾。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隻是嫉妒,清他為了你,四處奔波,試圖封鎖江湖上所有關於你的傳聞,製衡一切不利於你的門派,更散盡家財

    為你求什麽解藥,而他還需要通過我的幫助和五皇子抗衡,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秦婉柔輕輕啜泣起來。

    我的確不知道,趙清居然為我做了這麽多。我默默地退出秦婉柔的屋子,對她,我並沒有虧欠,可是對趙清……

    再見到五皇子的時候,他正在喝茶,看見我,他吩咐小二也上一杯茶。

    想好了嗎?”他輕輕的問,眉宇間似乎在篤定著什麽。

    我可以幫你,不過我有三個條件。”此時我的眼睛已經開始模糊,自己伸出的三根手指也看不真切。

    說來聽聽”他坐在那兒等著。

    第一,我需要知道無劍莊武林大會的真相。”我說。

    那個對你那麽重要嗎?”他問,我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覺得他的語氣裏夾著些許無奈。

    是的,那對我很重要。”盡管有人說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我仍舊需要證明,當日我看錯他。

    第二,你不能強迫我做任何事,除非我自願。”我接著說。

    可以”。他很爽快的答。

    第三,不要為難趙清。我需要半年的時間,半年之後,我會給你個確切的答案。”我抓起杯子,喝了口茶。如果可以,我寧願伊古配出

    解藥,讓我不要再淌入皇子奪位的紛爭,隻是,我不能拖累了趙清。

    他不會有事。”他說,然後他又猶豫了一會兒,我覺察出來,對他說,“你不必擔心,以我現在對局勢的了解,這半年不會有什麽大的

    變動,你隻需要做好以前你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我不是在擔心這個”,他欲言又止,“你剛才喝了我的茶。”

    哦?是嗎?喝一下又不會怎麽樣?”可能是今天太過勞累,我的眼前一片模糊,還在死撐。我望望窗外,“天黑了哦,我該回去了。”

    我起身想走,他卻在背後叫住了我,“你的眼睛沒事吧,現在可是下午。”

    我的背一陣僵硬,什麽?為什麽我的眼前已經一片漆黑?我沒想到這一刻來得這麽快,我原本以為還能撐到上船的那一天。

    轉過身,對著他盈盈一笑,“五皇子,麻煩你派個人送我回去好嗎?”

    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他堅持親自送我回去,“以後,你還是可以叫我如風”,我聽見他輕輕的笑,“原本就是我讓你這麽叫的,卻還

    來怪你。”

    終於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啦,有進步。“我過幾天會出海,估計要半年。”我知會他一聲,免得他以為我落跑。

    他停住,我也隻好跟著停住。“要不你等我,我去和紫莊主談,讓他同意你休習心經,很快的,來回十天就夠了。”他說著,話語裏有著

    急切和……同情,是不是因為我要瞎了,才來同情我呢。

    你開什麽玩笑,從無劍莊到這兒,少說要半個月,等你回來,我都已經是廢人了,心經有什麽用。”我半嘲半諷的打消他的念頭。即使

    此時他是真心想要幫我,拿了他的東西,我就真的脫不開身了。

    到了”,他對我說,一隻手扶住我,卻是惜月。

    其實無劍莊那件事……”“等我回來之後再解釋好嗎?”我打斷他,我看不見他是否點頭,但他沒有答話。

    惜月,我要出海去。”我對身邊的人說。

    哦”。他居然隻有這麽句回答。

    你留在這裏”。我說,我抬起頭,自己的眼睛偶爾還能感覺一些光線。

    這不可能”。他清清涼涼的否決了我的提議。

    海上很危險。”我並不是在嚇唬他,現在航海技術並不高明,出事的幾率很大。

    關我什麽事。”他居然說關他什麽事,裝酷的本領是越來越高。“我說過保護你,就不會食言。”他的語氣裏透著執著,我知道自己勸

    不動他。

    在海上,即便遇上危險,你也幫不了我什麽。”我隻有打擊他。

    是不是隻有他,才有這個資格?”他說。他走在前麵,忽然停了下來,我一下子撞上了他。

    誰?馬行之嗎?“我不知道。”我如實回答。“你想去就去吧”,我管不了那麽許多了。“不過我要帶上小梅。”沒有個女孩子在身邊,

    讓我一個瞎了眼睛的人怎麽辦。

    小梅不跟你去,我跟你去。”一把熟悉的聲音響起。

    趙清……”。

    上船的時候,我的眼睛已經完全看不見東西,小梅在一旁扶著我。

    湮花,為什麽不讓我陪你?”到了這時候,趙清還在堅持,為此,我已經和解釋了好幾天了。

    趙清,你留在這裏,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我望著他,但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神焦距在哪一點,“而我隻有這麽做,才能控製無劍的反噬

    ,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我衝他一笑,希望安撫他不安的心,“我們還要做一輩子的朋友呢。”我已不能再多說什麽,秦婉柔

    還在他的身邊。我感覺到有什麽在心中炸開,痛得難受。

    此去一去千裏,不知何日相見,望各位珍重。”據說今天來送我的人很多,我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得來。轉向趙清,“趙清,幫我

    把這封信交給五皇子。”

    有一隻手接了過去,“說了要叫我如風。”這聲玉般溫潤的聲音卻是五皇子本人無疑,他也來了阿,“如風公子,謝謝你來送我,信裏寫

    了些東西,你看了就會明白。”那是我趁還看得見的時候寫的。

    心裏已經盛不下再多的東西,轉身上了船。

    周圍人聲鼎沸,我卻似乎聽見浪濤滾滾的聲音,振的耳膜鼓鼓作響。這艘貨船是目前最先進的,前不久,我曾建議添置一些簡易的防禦武

    器,目的是為了抵抗海上的流寇,我耳聞太多海上的危險,不管是人為或是天災,所以直至今日上船,仍舊不免心中打鼓。

    眼盲之後,我的心越發平和下來,用心去看這個世界,少了許多誘惑和幹擾,也許是隨時可能會失去,所以讓我更加珍惜。

    航行的第五日,船平穩的前行,今天的天氣似乎特別的好,我能感覺暖暖的眼光照在身上,鹹鹹的空氣夾雜著海風吹向我,那是海的味道

    ,耳邊是海鷗的聲音,時遠時近,我能想象今天的天有多麽藍,今天的海有多麽藍。

    晚上,我仍舊在甲板上,該這一層厚實的毯子,濤聲依舊平緩,四周清涼涼的,我想天上一定有許多閃亮的星星在看護著我。

    航行的第二十一日,路途異常平順,我感覺自己已經融入周圍的環境,無劍的反噬沒有惡化,這一點令我難以理解,可我已經安然準備好

    接受一切的可能性。

    今天惜月告訴我,船已經航行了四十八日,航程已經過了一半,我們很快便能到達。小梅暈船的症狀已經好了許多,近日,已經和船上的

    其他人混的很熟了,經常用僅有的食材做一些可口的小吃,就算看不見,我也知道,那些小吃的賣相一定同它們的味道一樣棒。

    到船航行到五十三日的時候,空氣變得異常沉悶起來,周圍安靜的有些過分,一切都昭示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船上都是遠洋航行的老手

    ,希望不會有什麽意外。

    暴風雨如期而至,卻比想象中的更加猛烈,別人都在奮力的和惡劣的天氣抗爭,我沒理由一個人縮著,況且,按照伊古的說法,越是惡劣

    的條件對於抑製反噬更有效。船上所有的地方我都已經摸熟,在這狂風暴雨的晚上,也許我這個眼盲的人身手更加敏捷。我忽然有股衝動,爬

    上了桅杆。

    烈烈的雨加上驚濤駭浪,聽在我的耳朵裏,居然也成了雄偉的樂章,冰涼的雨打在我的臉上,身上,我卻沒感到絲毫的寒冷。身體,反而

    炙熱的發燙。我一手抓著桅杆,一手敞開,迎著風,對著雨,我覺得很自由,想是在飛的感覺,笑容混著雨水爬滿了我的臉。

    也許在別人眼中,我成了異類,周圍好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沒有人說話,我心裏一急,大聲吼道,“大家不要放棄,一起努力,一定可

    以戰勝這場暴風雨。”我的心中充滿鬥誌和勇氣,“讓我們一起努力!”周圍重又恢複嘈雜,大家似乎有很大的信心來抵抗這場天災。

    雨漸漸小了,風也漸漸平息,海浪也安靜了下來,船上的人都陸續回艙休息了,我也覺得有些累,沉沉睡去。

    航行的第六十八天,最近一路風順,偶爾幾場小的風雨都沒有對船和人造成多大的損傷,經過那場暴風雨,我覺得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一些

    變化,時刻都感到精力充沛,白天不覺得熱,晚上不蓋毯子也不覺得冷。似乎血液中的血永遠都是溫的。我覺得自己甚至融入了周遭的世界,

    達到了天、地、人合一的境界。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訝,以前我並不懂這些,但是心中有個聲音一直在給我這樣的暗示。

    航行的第七十三天,小梅終於吞吞吐吐的說了大家最近老躲著我的原因,第一場暴風雨的夜裏,爬上桅杆,敞開手的我,身後正好閃過一

    道閃電,吸引了全部人的眼球,黑色的發在風中張揚,卻讓人清晰地看到臉上的那抹笑,清楚的令人害怕。而後,卻又像融入黑暗般中,似鬼

    魅般妖冶,直到後來放聲鼓勵大家,才人覺得有點人氣。小梅一個勁地說,她都很努力的向別人解釋我很正常。嗬嗬~~這個小丫頭,氣鼓鼓的

    幫我說著話,為了我,想來也遭了不少白眼吧。我擺手,由他們去吧,一切,都不是我能夠控製的了。

    航行到第八十天,惜月對我說,明天即可登陸,我問他最近怎麽很少聽見他的聲音,他說他一直都在附近,隻是覺得我不想被人打擾,就

    沒有和我說話。我抱歉的笑笑,“總是為別人想,應該為自己也想想了,小梅是個不錯的女孩,你覺得呢?”我有意當紅娘。

    他的聲音卻變得又沉又粗,一句不用了剛出口,就聽見一串的腳步聲匆忙離去,是小梅,哎~~惜月,你傷了一個女孩子的心。

    登陸的那天,全船的人都十分興奮,在船上呆久的人,都特別渴望陸地的踏實。我這次跟船完全是臨時起意,不用我負責整個采購,我樂

    得有空閑的時間四處逛逛。

    惜月和小梅一左一右的護著我,生怕被別人碰著,我哪裏有那麽脆弱。忽然聽見前麵有人在吵架,說的,居然是我熟悉的英語!久違的感

    覺一下子湧了上來,讓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惜月見我不動,疑惑的問我。

    扶我去看看前麵出了什麽事。”之後,我又為自己的用詞苦笑,即便是去了,我也‘看’不見啊。

    周圍應該有不少人,說的,卻是我聽不懂的語言,估計是當地的方言,兩個說英語的人為什麽吵架,估計他們也搞不清楚。

    小梅拉拉我的袖子,小聲地說,“小姐,這裏的人長得都很奇怪,嘰裏咕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

    其實我已經漸漸聽清他們究竟在吵些什麽,嗓子細一點的人存了一批貨在嗓子粗一點的人的倉庫裏,前幾天的暴雨刮倒了路邊的樹,而樹

    壓破了倉庫,致使那個人的貨全部浸了水,兩個人在爭是誰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