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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更名

    李昪去世後,李景通遵照其遺命,對外密不發喪,隻說是命太子景通監國。皇帝的死訊,也隻有幾名皇子和近臣知道。

    期間大赦天下,升遷臣役,一切如常,一直到了第四天,才對外宣讀遺詔。

    此後五日內,是大行皇帝的停靈殯葬之儀,在這幾天裏,所有皇子、皇孫、朝臣,親眷都要前來行禮跪拜,唱儀官不斷重複的“謝儀”、“答拜”這樣的話,在弘冀聽來,已經有些厭煩了。

    他和所有皇孫排成一列,站在靈堂的下首,站在對麵上首的,是他的父親與叔叔們。日複一日的冗長儀式中,他們都顯得疲憊不堪。

    長久的站立,讓弘冀覺得雙腿發麻,他冷眼旁觀,看著來往的悼客,他們之中,幾人麵上有真正的悲戚?有些人雖然哭得驚天動地,目光轉側間,卻不見眼淚。

    更有些朝臣,已經圍在了李景通的身邊,弘冀認得的,便有陳覺與魏岑。這些在先皇朝中不能得寵的諂媚之人,如今見風使舵,先投靠皇太子,以求博得個進身的機會。

    與他們相比,李景通兄弟幾人才是真正的哀痛。他們終日哭泣,聲音暗啞,麵色蒼白憔悴,有時候甚至會昏厥過去。

    弘冀不大明白,父親明明是皇太子,為何遲遲不即位。國家不可一日無君,這幾天隻顧著喪葬之事,卻不知道有多少軍國大事,亟待處理。

    他因此有些看不起父親,心想:與其花力氣在這裏痛哭,不如去想想該如何治理朝政的好。

    這些想法他無法對李景通說,葬儀結束後,李景通便將自己鎖在房中,再也不見任何人,也絲毫不提即位之事。

    朝臣們著急起來,紛紛前來催促,被逼得緊了,李景通便差人傳話說道:“要為先帝守孝,皇位是堅辭不做的,諸公不要白費力氣。景遂景達幾位兄弟,才德都是很好的,可以推舉其一人為帝。”

    群臣一時也無可奈何,隻得守在他門外,不停勸說。弘冀每日混跡於朝臣中,望著那扇禁閉的門,他什麽話也不說,心中對此做法卻頗為不齒,暗想:“為父母守孝,乃是庶民之節;江山社稷,才是帝王之節,父親卻這麽看不開。”

    在朝臣的焦急等待中,時光仿佛過得緩慢無極。李昪已經死去十多日了,國家依然無主。直到乙卯朔日,奉化節度使周宗手中拿著皇帝的袞冕,將殿門撞開,闖了進去。

    弘冀站在門外,聽見裏麵傳來李景通的斥責聲:“周宗你好大膽,誰許你進來的,快快出去。”

    周宗卻並不氣餒,大聲說道:“先帝將國家神器托付給陛下,難道您就因為守小節而置家國天下於不顧可麽!”

    弘冀暗暗點頭,心中想道:這個人不錯,日後我做皇帝,要重用這個人。

    門內有好一陣子寂靜,群臣側耳靜聽,隔了好久,才漸漸聽到悉悉簌簌之聲。過了一會兒,周宗扶著李景通出現在門口,此時李景通身上,已經換過了皇帝的冕服。

    群臣歡呼雷動,向上叩拜,山呼萬歲。這一天風和日麗,陽光溫暖,天氣出奇的好。

    弘冀也隨著群臣叩拜,抬起頭的時候,他看著父親緩緩坐上龍椅,他此時雖然不過二十八歲,看起來卻顯得有些老,仿佛三十多歲的人,連日來的哀痛讓他的麵目滿是愁苦之色,卻毫無威嚴。

    弘冀看著自己的父親,覺得又是可憐又是可笑,他不知道朝臣們看到這樣的皇帝會做何感想,會不會像遵從先皇李昪一樣,遵從於現在的皇帝呢?

    早有宮監去各處傳喻,不過頓飯工夫,所有皇族、朝臣都匯集於此,按照品級輩分排列站定。此時,李景通已經命人宣讀詔書。

    弘冀瞥眼間,看到周宗在一旁垂手站立,滿麵謙恭之色,並不居功自傲,不覺又暗自點頭。

    正這時,他的衣袖被人輕輕拉扯,弘冀轉頭去看,卻是站在他身旁的從嘉。他有些不耐,悄聲道:“什麽事?”

    從嘉麵上含笑,問道:“方才聽見詔書中說,父親此後便更名,叫做李璟,這卻是為什麽?”

    弘冀見他笑容可愛,也就答道:“父親此後就是皇帝了。做了天子,就不能再和兄弟們同一排行,所以便要改名字。以後你也不可再稱父親,要叫‘父皇’,懂不懂?”

    從嘉一雙清澈眼眸眨了眨,似懂非懂,終於點了點頭,說道:“那麽,是不是大哥日後做了皇帝,也會改名,不再和我們是兄弟?”

    弘冀麵上掠過一絲笑意,淡淡說道:“那當然。”